两道身影过门而出,吱呀一声,极为轻巧地合上了最后一丝门扉,窗外夜风乍起,穿过尚未合拢的窗棂,悠然卷过书案的几张字画,轻轻撩起半面朦胧的纸影,雩岑忍不住应声回眸绕至案前,发现竟是一副尚未完工的夜畔江影图。
回至之前,她想起璟书离开前低声与她嘱咐的不要随意出门,雩岑心里虽急,倒也只能尽量安静如鸡的呆在屋内,不若怕是她擅自行动弄出些什么幺蛾子,连坐难免不是包庇的璟书,两人萍水相逢,男人可如此冒险帮她一把已属尽心,左不能再多给对方添事端了。
木质房间隔音不好,兰璟微蹙着眉,紧抓着璟书拐进了最尽一间阴暗的杂物室后,方才将他的手腕放开,抬手摸索着点亮了桌上探明的小烛。
明光乍起,填充了一室的光,暖意融融的打在璟书的面上,男人一路神色淡淡,倒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起,就知晓这番将要来临的对话。
你可真是糊涂!薄唇红脂,衣角处似还带着几分初春的夜寒,一副深夜方归的模样,明明浅施粉面,眉描青黛,却毫不女气,衬上粉色长袍,在不断晃动的烛光下愈发明艳动人,然此刻兰锦的脸都气到纠在一处,像张被揉皱的美人面,见对方这副淡定模样,更是气得背着手左右在屋内走了几步,扬声又怪罪道:我那日便劝你,路上的可怜人多了你又如何帮得完,你还是硬卯着将周老板予你的簪子送了,还搭上件披风不说,也没落人家个谢谢.
如今如今可好了罢!那小叫花子找上门来,想吸你一辈子的血,若你不应,怕是明日就在南风馆前哭天喊地,扰了生意不说,你可忘了那时秋水阁的事了?一个小叫花子,碰瓷不成便到处造谣,结果越闹越大,到最后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官府不得不插手,一番基业活生生给一个乞丐毁了!还是你觉得,我们这的勾当又比那秋水阁,干净了多少?
况且那个花白面告诉我时我就觉得不对,你怎会轻易将人迎了又送走,果真一查你还是偷偷将人留了,怎得?你又要做几回的老好人?!
兰锦,此事不同。被哑言数落半晌的男人抬眸,终于看着气急暴跳的人影定定回道:她此番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又怎样!左不过还不是认得你是这里的红牌,再一路跟着故意想来与你装可怜要钱!如若不给便是
她来找灵娘。
璟书不轻不重的嗓音一落,整个屋子顿时寂静。
..
兰锦一晌失言,小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她来此地,找的便是韩灵娘。
那也不该找到这来,兰锦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这暗里的老板,即使整个楼内,连那个花白脸都不知,她又怎知
莫不是官府暗派来的奸细?男人思顿片刻,突而像是疯了般,欲将璟书携着往外推,这件事不能声张!若是传出去你快将人赶了,给点封口费不对,还是死人说的话可信,不如我们狠狠心
兰锦!璟书将手上的钳制奋力挣开,不经意间释了力,却将对方踉跄着往后推了几步,重重的撞在身后积了尘灰的木架上,飞扬间落了满头满脸的灰你还想一错到底吗!
你当真是疯了!与她一样,都疯了!
紧接着便上前几步,抓着兰锦的衣襟沉声一字一句道:过往之事,我们且看得还少吗你知那丫头为何流落街头,为何又灰头土脸地找上门来
她韩灵娘抓了人家的夫如今那丫头家破零落,落难街头,却全拜你们这些人所赐!
那她又是从哪兰锦目光闪烁几下,终是不忍地咬着牙别过头去,不敢与璟书对视。
她不知。璟书蹙了蹙眉,我未与她明说,那丫头只说什么韩婆姨之类的话,我便大概有了几分猜测,方且她今日全然似碰巧撞上门来的,我如今帮她,她也只说想去楼上看看。
可灵娘已经一月未归人不应藏在这,我如此应了,也不过是拖延时间,为的是尽快暗地里查一查将人救了。
灵娘平日接触最多的人便是你今夜若你不是来找我,我亦也会去找你的。
兰锦听罢却是敛了敛眸,强忍着不泄露分毫情绪,紧紧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
你如此...便是要将这南风馆彻底毁了。
半晌,兰锦才哑着声干巴巴的说出这句话,灵娘自小待我们不薄,对你亦是关照有佳,教了我们存生的艺吃穿也至少墨弦他们,你都看在眼里,离了这些,散了这一楼的人,他们以后又该如何活。
错的从来便不是南风馆错的是灵娘!璟书抓着对方衣领的大掌微微颤抖,这么多年,南风馆又何曾只是南风馆,这里面的肮脏勾当,又有多少是经了手的可怜人这一生便被毁了,人又有几个一生。
可是
魏洵!
兰锦突然愣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呆呆地涣散了眼神。
这一切美梦都该结束了。
还记得浔阳江吗你说那初春芳菲,桃花流水,鳜鱼鲜肥,你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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