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明应该是第一反应才对。
就是一个当丈夫的当街殴打妻子,路人阻止,那丈夫也会理直气壮地说:我打我的老婆,和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自家的事情,与外人无关。
这就是这片土地上亘古不变的道理,在很久很久之前,当父母的,的确有打杀子女的权力,即便是如今,官府也只是收回了杀人本身的权力,但父母去官府状告子女不孝,要求官府杀掉子女时,官府也会照办。
在世间通行着这样的规矩的时候,花白凤居然不以这个话术来堵住叶开的嘴,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这难道不是
非常奇怪的一件事吗?
不奇怪,因为她根本就已经知道了傅红雪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加诛在他身上的那些仇恨,根本就没有天经地义的理由!
叶开方才对着花白凤说了那许多废话,就是为了试她一试。
花白凤哑口无言,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可怕的沉默之中,叶开的心慢慢地沉到了谷底。
傅红雪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双目通红,瞧着自己的母亲事到如今,他还能再叫她一声母亲么?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花白凤忽然飞快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红雪,我们走!
叶开上前一步,坚定地挡在了傅红雪身前,道:你听不懂,我可以完完整整地讲给你听。
花白凤厉声道:傅红雪!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走!
叶开高声道:傅红雪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当年白夫人为了报复你,买通了你的稳婆,将你生下的孩子和另外一个孩子互换,我才是你的儿子!
这句话就好似有魔力一般,当它出口时,整条街都是寂静的。
寂静,如死一般的寂静。
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傅红雪那急促的呼吸,他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层冷汗,太阳明明该死的晒,他却好像忽然被赤身裸体的丢进了冰天雪地里。
叶开仍不罢休!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法子罢休!
他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当年的稳婆、还有白夫人的婢女依然活着!我的师父李寻欢可以作证这件事是真的,还有我母亲不,我养母叶夫人死前的亲笔书信,你要是不相信,这些我都可以拿来给你看!
花白凤厉声道:住嘴!住嘴!你住嘴!你这个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叶开凄凉地笑了。
他轻声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花白凤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冻结。
然后,她口不择言道:那你呢?你是他的亲生儿子,你为什么不去替你的父亲报仇?反而要阻止我,你是白家的血脉,你怎么敢替你父亲去原谅?我都没有原谅,你这当儿子的怎敢去原谅?
叶开道:我原不原谅,与你怎么想,本来就没有关系。
花白凤整个人都气得发抖,黑纱后的双眼瞪着她的儿子!
她素未谋面的儿子。
对于这个儿子,她的感情复杂至极。
这孩子在别人那里长大,还有小李飞刀做师父,背景靠山强大,她无论如何也使唤不动。所以,她才想要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死死地咬住傅红雪不放,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居然忤逆她至此,铁了心要阻止她的事!
这怎么可以?这如何可以?
傅红雪为了等待傅红雪复仇的这一刻,她已足足等待了十八年,十八年啊!
这十八年的时间,难道就白白蹉跎了么?
花白凤在心中诅咒了一万次白夫人不得好死白夫人也的确没得到好死,花白凤却尤不满足,她真希望白夫人能有十条命,让她连杀十次,如此方可消解心头之恨!
花白凤的眼泪倏地落下。
她陡然上前,死死地瞪着傅红雪,声音也在颤抖,道:那你呢?你学去了白家的魔刀,这本是世上最顶尖的武功之一,你学了他的武功,就应该承担起为他复仇的责任!你鸠占鹊巢,当了他的儿子十八年,学去了只有白家的孩子才能学的武功,难道现在你要说你不去?
傅红雪霍然抬头,死死地盯着她!
花白凤一把撕掉了自己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干瘪而苍老的脸,她的脸已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好似人世间的一切苦恨,都已被全部加诛在了她的身上。
她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喃喃道:难道你要逼死我?
傅红雪的双眼变得血红,呼吸急促而颤抖。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口中满是苦咸的鲜血,那种母亲还认我是儿子的小小欢喜,已被无情的戳破了。
傅红雪的四肢开始痉挛,他跌倒在了地上,不停地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好似在忍受着这世上最痛苦的煎熬。
──每当他被逼得太紧,再也无法忍耐的时候,癫痫就会突然发作。
花白凤跪在了地上,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傅红雪的额头,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
她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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