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俊臣自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身形瘦削,发丝凌乱,裙裾已沾污浊,反衬得晧腕白如雪,柔似霜,在昏暗的灯火中愈显光泽。
上次见她时,她身高仅及他腰腹,头发分成左右两半,扎成两个圆圆的发髻,肤白黛黑,眸若稚鹿,双眉正中间点一枚朱砂红点,朱唇犹如着过丹脂一般。
她说话奶声奶气,转着漆黑的眼珠警惕地盯着他看,小声嗫喏道:“你就是我父亲说的要将我许配给你的人?”
贺俊臣垂首看着眼前的小人,抿唇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小人鼻间哼了一声,语气不善:“我兄长说你们贺家专出贪图美色之徒,你舅舅娶了比自己小二十岁的歌姬,你叔父娶了妻子没过半年就要娶妾,被妻子按在大街上打得大哭,打掉了两颗门牙,呐,就像我掉的这颗乳牙这样。”
说完张开嘴巴,用手指着口中已经掉落了牙齿的空隙。
贺俊臣笑意更深,抚了抚她的发顶,开口道:“那是他们。”又见她左手一直背在身后,像藏了什么东西,问她:“听我父亲说你们明日就要出城,可是有东西要给我?”
小人脸颊粉红,把手中墨迹未干的画像递过去,仔细叮嘱:“我娘亲说我们要随父亲去很远很远,很热很热的地方,不知道要去多久,这是我亲手画的画像,呐,送给你,免得我长大了你不记得我的模样。”
说完歪着头,手指点在唇角,眨着眼睛看着他,丝毫没有含羞带怯的样子。
贺俊臣轻轻颔首,眼底发深,似笑非笑,没有再言语什么。
日子迭日子,一晃许多年已经过去。
他看着眼前已经出落得唇红齿白,眸含春水的少女,京城和江浙将她滋养得少了些英气,多几分柔媚。而他在营州待了这么多年,寒风凛冽,雨雪霏霏,人也变得愈发疏朗。
静默片刻,终于开口。
“姓名。”
“姜淑禾。”
“姜洪是你何人?”
“姜洪是我父亲,曾任吏部员外郎。”
“姜叔英是你何人?”
“姜叔英乃我兄长,当朝监察御史。”
他侧身抽出高达手中的剑,剑光闪过他沉沉的漆黑瞳孔,两人会意,当即退了出去。
他执剑指着姜淑禾,自腰腹,胸口,脖颈,最终将剑刃贴于姜淑禾下颌,缓缓抬起其头,逼视着她湿润的眼眸,目光沉静,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沉庭,是你何人?”
姜淑禾鸦睫微微颤了颤,这才抬头,看着眼前身形修长的男人,细声道:“沉庭,是我至交。”
贺俊臣用刀面紧贴其皮肉,左右翻看她的脸颊,似第一次见到她一般。“至交?”他微抬眉骨,走过去贴着姜淑禾的耳朵,低声问道:“交到何种程度?”
姜淑禾不欲答话,扭动着被绳子缚得生疼的手腕,不知为什么心里有股奇异的感觉。思忖片刻,开口问他:“大人,究竟我父亲或我兄长犯了何事?我父亲已故,生前的事情还有什么值得追究?我兄长处事圆通,为人老实,在朝中为官数载,人皆称赞。我待字闺中,更不曾出去招惹是非。”
“至于大人说的沉庭沉大人,”她顿了顿,语气中皆是坦诚,“我与他已有数年未见,他在江浙为官,我随父亲从江浙到京城也有数年。就算他犯了案子惹了圣听,怎么会牵扯到我呢?”
贺俊臣垂眸不语,轻笑一声,提剑将剑刃几乎贴着肌肤滑至姜淑禾的喉咙,话语中含着叹息:“姜小姐不曾与我坦诚相待。”
利刃冒着寒光,冰得姜淑禾全身战栗。
她眼尾发红,乌黑的睫毛一颤一颤,本就干裂的嘴唇因贝齿的咬噬洇出血渍。屏气凝神,连呼吸都轻了许多,语气也跟着冷了一些,“大人,我真不知沉庭犯了何罪。”
贺俊臣将剑刃下滑,停在她胸前,利刃左右摆动,微微扯开姜淑禾的衣领,越扯越开。领口慢慢敞开滑落至肩颈,堆迭起层层褶皱,细长的脖颈白净一片,胸口起伏不定,未佩戴任何东西。
只露出淡粉色肚兜,上面绣着数朵绛红色梅花。肚兜细带挂在脖颈,在一大片雪白上勒出浅浅的痕迹,肚兜不大,左右两边遮掩不住的肌肤便曝于暗淡的灯光下。
贺俊臣垂下眼睫,沉声道:“姜”
还未说完,姜淑禾啐了一口在他脸上,怒瞪着他,忿忿道:“呸!畜生!狗官!再敢碰我一下我便咬舌自尽!”
她气息不平,胸口浮动,剑刃在雪白上留下一记细细的嫣红痕迹,似皑皑白雪中的一朵红梅。
贺俊臣唇角满含讥诮,用手揩去唾液,反倒气定神闲:“我竟不知惯会在官场上左右逢迎的姜家,生的女儿性烈到这样的地步。”
姜淑禾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提起姜家,如受重锤,咬牙切齿道:“你休想从我身上探得任何消息,我死也要断了你升官发财的路!”
其实姜淑禾哪里知道什么消息,她是被他逼急了。她能感受到来自眼前男人的目光,尖锐,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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