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需要麻烦刁大伯了,直接从村里请了几个汉子,花了不到二百文,连工钱带材料,就在自家地头一侧,盖好了两间土坯房。又从各家搜罗了一些不要的旧家具,有些是拿吃食换的,有些直接是白送的。基本大都不太结实的,自己重新加固一下也能用。而今已经开春了,虽也有料峭春寒的说法,可一场春雨一场暖,住在这种屋子里也不会冷,对于这一家雇农来说,已经是梦一般的好事了。说起这家人,是来自北地一个叫做蒋家村的地方。汉子名叫蒋元龙,其夫郎名叫荆双,两个孩子,大儿子叫蒋武,小女儿叫蒋星。那场重创北地的雪灾中,蒋家村受灾严重,土屋十之损九,一个中等规模的村子,也就存活了不到三十人。待到了逃难路上,有的失散,有的身亡,进入双林县境内时,蒋家人已经失去了所有同路乡亲的消息,也失去了自己家最年幼的孩子。在凉水河旁的废村里住下后,一整个寒冬,都靠蒋元龙每日凌晨就起,步行到白杨镇找活干,再披星戴月地回家,如此勉强糊口。而废村里,难民也不尽是好人,蒋元龙不在家时,就有那不正经之流,对着双哥儿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亏得蒋武已经长大了,尚能护住自己的小爹和小妹。蒋元龙本想着,等开了春,外头不冷了,绝对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别的地方寻条生路,没想到就运气这么好的,被严之默选中,成了童生老爷家的雇农。雇农虽不算完全的奴籍,可也低人一等。而且自古以来,但凡沦落到当雇农的,最后也大多会变成奴籍。但蒋元龙现在没有能力去推想那么遥远的事。他挑着水回到屋里,把水倒进一个大水缸。这水缸破了一个角,但是在最上面,不妨碍用,只要别不小心碰到,划伤了人就好。荆双见他回来了,便从灶房里走出来,拍打了一番衣服下摆沾上的柴灰。“正等着水做饭,且等一等,我预备熬些杂面野菜糊糊。”蒋元龙添水的动作一顿,“杂面?咱家哪来的杂面?”杂面就是粗面,上回过年时,好不容易买了一丁点,哪怕再省着吃,也早就吃完了。荆双的长发由一根树枝挽起,示意蒋元龙进来看。蒋元龙一进去,便发现灶房里放了两个口袋,还有些萝卜和各种菜干。“这都是东家家里的长随元宝送来的,说是咱们既要干活,可不得先吃饱了饭,再说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就算先借给咱们的,回头还了就是。”荆双打开口袋,蒋元龙瞧见这两口袋都是粗粮,一口袋米,一口袋面,全部干干净净的,够一家人吃好一阵子。蒋元龙动了动嘴,最后还是只长叹了一声。他不善言辞,会说的只有一句,“我瞧着东家和东家夫郎都是好人,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失望,觉得选错了人。”荆双认真道:“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东家给咱盖屋,置办家具,借米借粮,还送了几身旧衣,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当牛做马也不为过。”说回做雇农这件事,蒋元龙本以为,不就是种地吗?虽说北地不种稻子,可只要让他和村里的种地老把式学上一日,他保管能种得明明白白。其余的麦子、豆子、花生、各种常见的蔬菜,都是庄户人打小就侍候的,无非是换了换气候,也没什么难的。结果当严之默拿着完全陌生的农具出现时,蒋元龙一家子齐刷刷揉了揉眼睛,都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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