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嫁进来,整个家族都跟王氏有了牵扯,再想抽身,便难了。再加上那时她同王一川还有几分情谊,所以借助家族之力,为王氏铺了好几条路,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早捋不清了。上了这贼船,想下去就难了。史家因她之累,和王氏纠缠在一起,在这江南,占据了半壁江山,不分你我……所以,如今她是史家和王氏之间的连接点。即便她一生无子,唯一的女儿也身亡在京城,可她当家主妇的位置,无一人敢撼动。底下的庶子女们,那些旁系支脉的小辈们,无论高嫁还是低娶,哪个不敬着她这位老夫人?就连王氏宗族那群老掉牙的老古板们,也要给她三分面子。因此,她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住欲要发怒的王一川。“初次相识,老爷别吓着溪儿。”“有什么事,我和她沟通,老爷前厅不是还有客人吗?不如先去待客吧。”王一川扫了面无表情的兰溪一眼,深吸一口气,将那心头的怒意咽下。反正这小辈已到了他们王氏的城池内,已成为他们刀俎上的鱼肉,想处置了,随时便能处置,也不用急于这一时。而且,她的身份……还有利用的空间。对于能用的人,能用的东西,王一川还是有三分耐心的。便暂且饶过了兰溪。“既如此,此处便交给夫人安排了。”王一川高抬阔步,离开了这大殿。路过兰溪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扯了扯交襟的衣领,露出其中明黄色的蚕丝内里,其上,用金线绣着九爪金龙。明黄色和金龙,是皇室才能使用的颜色和纹饰。王一川的造反之心,昭昭皆知。兰溪转过身,不再看他。但本就凝重的心情,又跌沉了几分。王氏既然和文氏勾结在一起,这几十年的经营下来,在江南的势力……只怕已如擎天巨擘一般。前世加今生,兰氏加上萧氏,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发觉呢?史氏温和亲切的声音,打断了兰溪的思绪。“溪儿,你衣食住行可有什么忌讳之处?”“又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且都提出来,外祖母为你……”“不必。”兰溪抬眸,眸光冷静。对于这位所谓的外祖母,她没有半点感情,也伪装不出那惺惺作态的模样。更何况,这位外祖母和王氏勾结在一起,意图谋反,又能算什么好人?史氏见她这样果断而冷漠的态度,眼底滑过一抹神伤。
这是她女儿唯一的血脉啊,也是她唯一的血脉……压下那涩意,笑道:“总之,在王氏这些日子,但凡有任何不如意的地方,一定记得和我提……”兰溪挑眉,眸带试探,“没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不过既然您这么大方,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您是否同意?”史氏忙打起精神,笑容慈爱,“你尽管提。”兰溪和她对视,一字一句道。“听闻我父亲和妹妹都在王府,我这才赶来此地,如今妹妹见到了,我那老父亲,可否让我见一面?”史氏的笑容顿住。“此事……之后……”兰溪忍不住冷笑,“这就是你口中说的,但凡我有什么要求,你皆能满足?”史氏一双美目,不安地挪到别处,不敢再和兰溪对视。心头,却忍不住叹息。从溪儿这边算起,兰衡是从小教养她长大的父亲,生养之恩重若泰山,受她如此惦记,甚至不远千里从京城赶赴江南,也在情理之中。可从她这边算起……这兰衡……真真是世上头一号混账!当初哄走她嬛儿时是怎么承诺的?说要给她一世安稳,一生福禄。可这混账玩意,为了要一个儿子来继承家业,竟然不顾嬛儿的安危死活,在大夫多次劝阻和警告下,仍让她继续受孕。最后……还死在了产床上!天知道,当初嬛儿难产身亡的消息从京城传来时,她天都快塌了,恨不得带着一匹白绫奔赴京城,将兰衡勒死在嬛儿的墓碑前。她好好的嬛儿……若不嫁他,满江南的俊秀儿郎,不是任嬛儿挑选吗?在她眼皮子底下盯着,嬛儿又怎会年纪轻轻,便身陨而亡!因此,数月前,在将兰衡捉回王氏的第一日,她便亲自动手,将兰衡扔进那后山的牢狱之中……吩咐后山的那群疯子们,好好伺候这个混账!只是……她心里畅快了,如今面对溪儿,却不知作何解释……还是身后的嬷嬷看出了她的为难,上前一步,解释道。“小小姐,您父亲总归在王氏,性命无虞,您不必太过担心。”“该让您见的时候,自然会见了。”兰溪唇角讥讽的勾起,“这般和稀泥的说法,哀家都听了一路了。”“你们且给个准话,什么时候该见,什么时候不该见?”看这群人推三阻四的态度,想必父亲在王氏的境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凄惨。那个自小跟在她屁股后的絮儿,如今见面不识,对她充满敌意,那父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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