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门前。怒火被一箭射穿的韩氏,藏在仆妇身后,警惕地打量四周。那暗处的杀手敢一箭封喉杀死门房,已是对太守府宣战,岂会给她这个太守夫人留面子!警惕的眼神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驾马车之上。刚才的刺杀之事,绝对和这马车里头的人脱不了干系!想想也是,一个十岁的少年,凭什么会有胆子穿着孝服来太守府门前认亲?定是有人给他在背后撑腰!不过……韩氏的眼神凝在马车的车驾上,看着那木隼的结构,还有隐在暗处的雕刻纹饰,不知怎得,心底竟生出一丝熟悉感。好像……在哪儿见过这马车一般。撇去心头那熟悉到荒谬的感觉,韩氏扬起声线,对那马车中人道。“车里坐着何人!”“到太守府门前,还这般倨傲姿态,简直不知礼数!”被她盖上不知礼数的帽子的兰溪,正命腮雪打开那幅随身携带的画卷。发黄的卷轴中,花团锦簇的背景里,二十年前母亲的音容笑意,跃然纸上。在母亲身侧,那依偎着的丽人,正是二十年前她的表姨——王涵。兰溪在这并不明朗的车厢内,将那画中王涵的肖像,和外头那韩氏的面容,一一做对比。得出一个出乎意料又合情合理的答案。眼前这位韩氏,就是那曾在兰府改名换姓寄居数月的王涵,是母亲的表妹,幼年一起长大的手帕交。除了眼角唇边多了些皱纹之外,容貌不减当年,好似这二十年时光,如弹指一挥间,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兰溪眸底,滑过喟叹之色。倘若母亲还活着……她松开手指,微微撩起的车帘,簌簌归直,将韩氏等人隔绝在外。“画收起来吧。”兰溪吩咐腮雪,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怅惘和疲惫。真的是她。所以,那位在宫中失踪数月的符秀女,那个几乎和妹妹兰絮生的一模一样的姑娘,也是她某种名义上的表妹?血缘亲人啊。怪不得能和妹妹长那般相似。忽然想到什么,兰溪猛地坐直身体,眸中疲惫之色尽数褪散,变成了惊骇。即便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一模一样啊!而且无论是妹妹还是符吟霜……长得,都像这韩氏年轻时的样子。春姨娘临死之前,曾用一个秘密,换他儿子的未来。她说十五年前,他们老爷,曾从兰府抱出一个新生儿……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兰溪脑中飞快的发酵,破裂……
不可能!兰溪眼底冷光湛湛。 后宅妇人马车外,韩氏还在催促和逼问。“也不知是哪家不知礼数的小辈,竟敢怂恿此子在我太守府前闹事,你们这般胡作非为,可想过你们家族要面临什么?”“今日既死了人,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来人,将轿子——”一阵斜雨被风吹落,激起地上点点涟漪。兰溪头戴帷帽,那帷帽上的轻纱摇曳至腰间,遮住那如瀑的青丝和不赢一握的腰身。款款行至符笙身侧。接过腮雪递来的帕子,将符笙面上的脏尘擦拭干净,又把手中的折伞往他身侧挪了挪,替他挡住那细密冷如风刃的雨。抬眸,眸光淡然。“是本郡主指示的,又如何?”韩氏即将脱口的怒意,被这一道郡主的自称,给噎住。她想反驳。这天高皇帝远,哪里来的郡主?若有郡主,最先得信的不该是他们老爷吗?必定扫榻相迎,以贵宾之礼相待,哪里会让郡主沦落到自己找上门来?可是……韩氏犹豫起来。看眼前这人周身的气度,确实带着皇家贵族的大气与端庄,不像是那等张口闭口胡说八道的小人。韩氏的犹豫,并未阻挡兰溪的动作。兰溪对腮雪点了点头,腮雪忙几步上前,将怀中的令牌,露在韩氏面前,黑金色的令牌中央,凤令二字赫然显目。腮雪声音严肃。“认不出我们郡主是谁不要紧,但你作为四品官的正妻,应当也有诰命夫人的头衔,当初受封,应该见过中宫的手令吧。”中宫的手令,一般都握在当朝皇后手中,见此令如见皇后,如见母仪天下之主,即便是当朝丞相,都要屈膝作礼,以示恭敬。无论是京内还是京外的女眷,若想受封诰命夫人,需得朝拜中宫。若不能得见后颜,则应朝拜此令。先皇后韦氏去世前,此中宫令一直由她掌管,统摄天下女眷。韦氏去世,后位空悬,此令由贵妃代掌,却不得随意动用。直到兰溪凤冠霞披在身,受冕为后,这中宫凤令才有了真正的主人,才名正言顺地落于她手。直至今日,中宫仍无主。这手令便一直握在兰溪手中。今日,借此手令证自己郡主的名,应该没人敢反驳吧?如兰溪所料。韩氏看清那凤令的细节后,瞳孔微缩,心头惊骇不已。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