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三里的草木之上,全都是残断的尸体。大部分,都穿着看不清本来面目的麻衣布衫,属于盗匪的尸体。五十多个苟活下来的盗匪,被兰家军用绳子绑住手脚,绑成人彘,又用绳子穿起,摆了很长一段路。剩下的二百多个盗匪,皆亡命在此。血色,将昏黄的草地,染成了猩红色。远处的丛林时不时有野兽闪动,被这血腥之气吸引过来,又被空气中的煞气逼退,不敢上前。人类若狠起来,野兽难项其背。两位当家的都还活着。木风被砍去一条手臂,绑在干枯的树干上,刀口处的血液,仍在不停地往外渗血,那血液倒灌在他人高马大的躯体上,有种野蛮的残忍。刘仁忠则因为并不擅长战斗,没有上战场,除了外表狼狈些,身上没受什么大伤。同样的,也被绑在一棵树上,动弹不得。他二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精兵强将,被这群京城来的侍卫,给杀得片甲不留,尸无完尸,骇得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发抖。在他们对面几丈外。长裙染血的凝霜和腮雪,慌张地将被解了穴的兰溪,从马上扶下来。担忧不已。“主子!您万事交给侍卫来啊!怎么自己先上了?”“奴婢想跟着冲过来,却被凌统领他们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您……”“主子!下次再有这种事,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您这么贸然的冲出去!”若非赫连栩出马,兰溪觉得,自己估摸也凶多吉少了。那会一腔热血上头,来不及计算成败得失,就这么冲了。如今回想起来,确实莽撞。便安抚道:“你们放心,下次我必不会如此冲动了。”语罢,流转的目光落在赫连栩身上,想到刚才他那紧抓着自己腰线的手,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这厮……明明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撤离战场,却偏偏要揽着她……看他杀人!“赫连栩,我警告你——”话未说完,忽然被打断。“救命啊——郡主姐姐,求您救我娘一命吧!”少年哀戚的声音,由远及近。那单薄瘦弱的身体,背着一个诺大的妇人,避开尸体,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跑来——兰溪长眸微眯,看清了那少年的五官。竟是被她安置在帐篷之中的,符氏的独子符笙,还有他那姨娘出身的母亲! 惊天秘密春姨娘胸前中了一箭。是兰家军射出的冷箭。刚才混战之时,战况混乱,敌我不分,这母子二人鬼鬼祟祟地隐藏在暗处,负责把守的侍卫,还以为是盗匪摸了过来,立刻抬弓,等看清火光之中,这母子二人的面庞时,再收弓已来不及了。
原本那冷箭直刺符笙的心脏。春姨娘眼疾手快,挡在了符笙身前,为他受住了这致命的一箭,但箭上带着见血封喉的剧毒,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春姨娘的脸已经青了。好在周边的侍卫及时点住了她的大穴,这才暂时压制住毒素的蔓延,支撑着符笙带着春姨娘来到兰溪面前。“郡主姐姐,求您救救我娘。”符笙眼眶通红,一个时辰前的机灵通透,此刻消失殆尽。他直直跪在兰溪面前,满脸泪水。“只要您能将我娘救活,笙儿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供您差遣……”兰溪眼神落在春姨娘青灰的面容上,眉头微皱。她上前两步,翻开春姨娘紧闭的眼皮,瞧清楚后,叹了一声,摇头道。“毒已入心脉,无药可医。”符笙的哭声落住,呆呆看着双眸紧闭的娘亲,嗓音呜咽似幼兽,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娘不会丢下笙儿的……”娘……还等着他为她请封诰命呢!十岁的小儿,僵直地跪在便是血渍的草地上。一双还未染世事的眸子,看着那世上之亲之人的永别,这一幕,难免让人心酸。兰溪心头也堵了一瞬。看向赫连栩。“有办法让她留两句遗言吗?”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了。赫连栩上前两步,拔出兰溪插在发间的簪子,接着,用那簪头对准春姨娘心脉的位置,狠狠扎去——血流如注。“娘!”符笙失控地唤着。那毒发入骨髓,昏死过去的春姨娘,突然悠悠转醒。瞳孔全白,无一丝黑气。面唇皆是紫青色,像是从地狱爬出来喘口气,转身又要下去一般。“只有几息的时间,有什么话,你们母子俩单独聊吧。”赫连栩腾出一只手,压在春姨娘的胸口处,狠狠一按。一口黑红的鲜血,从春姨娘的喉中吐出,紧跟着,她似回光返照般,竟能撑着胳膊半坐起来,喉中,也能发出粗哑的声音了。春姨娘似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睁着已经看不见的双眼,扭着脖子,想在茫茫的黑暗之中,找到儿子的身影。却徒劳无功。伸出右手,在空中虚晃着,虚弱的开口,好似八十岁的老妪一般。“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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