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横在空中的刀,慢慢的,气势弱了些。兰溪垂眸,掩去眼底那丝复杂。又哪有真正无私的忠臣呢?就连当年兰公追随萧祖,不也是看重萧祖的野心和魄力,二人合作愉快才一同逐鹿天下吗?萧烨此人若真狠毒到弑君的地步,司空印这个半忠不忠的武将,又怎会那么傻,以身家性命相托呢……为官之道,左右权衡,取其弊轻罢了。“先帝死因涉及甚广,本宫只叫了诸位重臣前来,还望司空将军休整之后,屏蔽左右,随侍卫孤身前来殿中。”“本宫还要去通知其他公卿大臣,便先行离开不多陪了。”兰溪施了薄礼,给足了脸面后,匆匆离开。司空印将那长刀收回,盯着兰溪背影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同于往日形象的暗晦之色。“兰衡那老贼,倒生了个好女儿。”司空印冷声沉吟。 博她一笑门窗紧闭,诸臣列坐。太医们顶着莫大的压力,在那具即便死后仍威严不减的尸体上,来回检查。仵作们也带着切刀,裁取着先帝的肌肤,血液,一一嗅闻,分析……最后,由太医院院令谯明全在前,大理寺主吏刘大人在后,将这持续了半个时辰的分析结果,汇报给兰溪。“回皇后娘娘。”谯明全沉着一张老脸,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不出是哪般滋味。除夕之夜,原来皇后娘娘的那句戏言,还真不是戏言……“先帝去世时,微臣便发觉先帝的死状有异常,但因当时朝局紊乱,新帝登基后又横生诸多变故,微臣只是一介三四品的小官,不敢在此事上多说多言,便一直将此事埋在心中。”“好在苍天有眼,又让微臣见到了先帝的尸身,以弥补微臣曾经的疏忽……”“先帝之死,非毒非病,而是与南疆的蛊毒有关,微臣查阅医书发现,若受蛊毒之祸死亡之人,死后半年,身体表层会溃烂生出虫瘢,此瘢非青非紫,而是介于一种蓝色……”“诸位且看。”谯明全掀开那蒙着尸体的白布,露出那尸体背上的蓝色幽痕。“除了蛊毒之祸外,微臣实在无其他解释了。至于这蛊毒从何而来,如何下到先帝身上的,那便不是微臣能诊断出来的……”一旁的刘大人,也急忙开口应和。他并非兰溪的水军,此时,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老夫阅尸多年,也可以断定,此尸斑绝不是病气凝结而成。”“也许真如谯太医所说,这是蛊毒造成的。因为年前大理寺曾处置过一桩异族案,那蒙冤而死的南疆人,死后尸体上,也有这种蓝瘢,众所周知,南疆擅蛊……”
……荆国公家,靠祖荫承爵的新任国公爷慕容川冶,年方二十四,长得朗眉星目,仪表堂堂。是在场众人里头,年岁最浅的。见谯太医和刘大人皆这么说,便拍了一下大腿,总结道。“所以今日的事情算搞清楚了!”“皇后娘娘偶得先帝托梦,才有了祭祀太庙之事,没料到太庙祭祀时,竟突发虫祸,此祸源起自先帝的墓室,众臣与皇后娘娘一番查验得知,原来先帝半年前竟是枉死被害才憾然离世的!”慕容川冶从椅子上站起,单膝跪在兰溪面前,曙色的长衫搭在地板上,他双手微抬作礼,神情郑重又严肃。“我慕容川冶这国公爷的名号,是先帝亲封的,微臣有义务偕同皇后娘娘,查出这幕后真凶,为先帝报仇雪恨!请娘娘放心,我国公府定尽全力为娘娘鞍前马后。”众人皆傻眼了。什么时候兰氏将国公府给收买了?国公府那可是勋爵里头,最尊贵的那一支,起源甚至要追溯到前朝。若非收买,这新上任的国公爷,怎会罔顾事实说出这样一番无脑的言论?狗屁的托梦啊!一看就是兰皇后的托词!今日之事,但凡有几分脑子的人,都能猜出兰氏在背后动的手脚。那已退位的老国公爷,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手中的拐杖,“逆子!你在胡说些什么!”他年近五十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娇养着,没料到竟养出他这副无法无天的性子。满朝文武皆在,他一个小辈乱开什么口?不知道的,还当他也是兰氏的走狗呢。慕容川冶把他老爹的骂声丢在脑后,立身而起。眼神直直地盯着兰溪,不掩满腔赤诚。“我是信皇后娘娘的。”兰溪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她隔着那死去半年的尸体,隔着那满朝文武,隔着那满腹的算计,看到这样一双火一样的,坦诚而炙热的眸子。竟愣住了。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她身为兰氏女,又素有才名,容貌也在贵女中排上,自小到大,那些同龄的公子哥儿,看她的眼神,都是如此。只是后来她嫁为人妻,甚少出门,入宫为后,又同这些老臣天天算计来算计去,很少见少年人了。她脸红了一下。倒不是害羞,而是尴尬。在她心里,自认为自己是个重活一世的老妖怪了,若还以色媚人,也太过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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