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絮白瞧出了他的犹豫,安抚道:“没事的,有我在。”
郁楚垂眸,轻声应道:“我会注意的。”
此番先兆流产虽然将郁楚和梁絮白都折腾得够呛,但好在有惊无险,第二日的nt结果和血常规值都是正常的,超声测值估测孕周约12w3d,非常顺利地建立了健康档案。
郁楚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总算能活动活动筋骨了。梁絮白这段时间因照顾郁楚堆积了不少公务,吃过晚餐后便溜进书房加班加点地处理文件,而郁楚则独自来到了银杏林散步。
暖白的路灯早在暮色来临时便亮起来了,为静谧的小径平添几许温柔。
八月中旬的天气依旧炎热,但傍晚的银杏林却带着几分凉意。
晚风微微凉,携来一阵淡淡的杏叶清香。
他坐在一处石椅上,仰面感受着这份难能可贵的安宁。
人在独处时,大脑很容易放空,那些被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求和欲望便会悄然滋生,如仲夏时的爬山虎,繁茂、肆意,在脑海里扎根蔓延。
灰蓝色的天空中悬挂着零星几颗星子,与林中的秋蝉声不谋而合。
郁楚的目光透过茂密的银杏枝桠望向稀疏的星辰,思绪渐渐与那些梦境相连。
——儿时的仲夏夜、外婆的松子糖、酷暑里的白糖罂,以及……那个曾出现过好几次的,穿着粉色泡泡裙的小女孩。
那个女孩总是在梦中向他奔来,可那条路仿佛无止尽,他们谁都无法触碰到彼此。
郁楚在石椅上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夜色彻底来临,他才渐渐回过神。
今日梁宥臣给他看的那份nt检查报告单上,有一个黑白分明的影像。
经超声所见,增大的子宫宫腔内明确可见一成形的胎儿,虽无法看清四肢,可是侧面的身体轮廓却异常清晰。
那是一个已经分化出头、手、脚、躯干的胎儿,有了“人”的形态,再也不是简单的“胚胎”了。
从检查出这个孩子那日起,距今已有六周左右的时间。
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
郁楚很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果决地说出要打掉这个孩子的,彼时的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的肚子能孕育出生命。
可是现在……
他竟然动摇了。
无论是妊娠期分泌的催产素、雌激素以及多巴胺让他产生了与母性/行为相同的父爱,还是世界观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改变,总而言之,他开始在意这个孩子的去留。
郁楚滚动喉结,艰涩地闭了闭眼。
夜风轻拂,银杏林沙沙作响。
他抬手折下一枝银杏,苍翠欲滴的叶片在指腹上留下柔滑的触感。
怔然间,余光里撞进一道颀长的身影,郁楚抬眸,便见梁絮白自小径尽头快步往这边走来。
他穿着一件褐色的工装裤,上身是无袖白t恤,两手闲适地插进兜,依然是那副放荡公子哥的模样。
耳骨上的钻石耳钉被路灯映出了斑驳的光泽,将他身上的那股子纨绔劲儿彻底凸显出来。
男人缓缓走近,在郁楚身侧坐下,长腿一伸,颇为恣意。
“再过两个月,这里就是整个渝城最漂亮的地方了。”梁絮白勾着唇角,语气十分散漫,“到那时,满地都是金灿灿的落叶,厚厚一层,踩在上面舒服极了。”
郁楚似乎已经预见了那样的美景,眸光里仿佛盛满了金黄的色泽,颇为柔润。
他淡淡一笑:“听说你以前从不在这边住,是因为这里太过僻静。”
梁絮白翘着腿,脚腕子一晃一晃的:“现在倒是体会到了僻静的妙处。”
小坐片刻后,郁楚起身往回走:“我明天还要去剧组,得回去休息了。”
梁絮白放下腿,随他一同离去。
灯影绰绰,小径清幽,银杏的幽香浮荡在空气中,如同带着甘洌果香的鸡尾酒,虽不醉人,却足以让人沉溺。
这儿的银杏颇有些年头了,枝干粗壮,叶冠繁茂,可见养护管理的强度一斑。
两人走出没多远,梁絮白突然挡在郁楚身前,弯下了腰:“上来,我背你。”
“……”郁楚后退两步,“不用。”
好手好脚的,干嘛要人背。
梁絮白回过头看他:“你身体刚恢复,还很虚弱,尽量少走一点路。”
郁楚语塞,过了好几秒才说话:“我不虚弱,自己能走。”
说罢绕过他径自往前走去。
但很快又被他拦住了去路。
郁楚妥协,旋即倾身,趴在他的背上。
梁絮白搂着他的膝弯,轻轻掂了掂:“又瘦了。”
郁楚将双臂搭在他的肩头,问道:“为什么是‘又’?”
梁絮白开始同他细细掰扯:“我第一次在酒店抱你的时候,你还有点肉感,后来抱你去医院,就觉得轻了许多,现在趴在我背上,简直没多少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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