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安臣一摸,果然,里头还有一封房契。“你这是?”“老朽在城外有个庄子,不算多大,但也有座砖建的院子,庄子里还住着家佃户。那庄子周围,也有七八十亩地,靠着一条水渠,那水渠虽说年久失修,可也没全废弃,还能派得上些用场,勉强算得上是水浇地,也都是老朽的。这地契和房契,便是那儿的。”他看着闻安臣,目光炯炯:“只要是大官人帮我办妥了这件事情,我便以这个庄子相赠。”“啊?”谢韶韵发出一声惊呼,不由得捂住了小嘴,震惊的看着桌上那两张纸。她看向闻安臣的眼神中,更是多了几分骄傲。她虽然知道自家丈夫现在在外面很风光,但直到今日才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原来现在想要自家丈夫帮忙,都要送上这么厚的礼物了!这些东西,怕不得值个几十两银子?他,真是厉害。其实谢韶韵确实是穷惯了,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只以为是几十两,但闻安臣可是知道的。他这段时间也经手了一些关于买房买地纠纷的案子,对秦州城内外的地价房价也有些了解。在大明朝万历年间,陕西这边儿,比起江南地区和南北二京,人口密度要小不少,经济发展水平也要差,所以地价也便宜不少。在北京城外一亩上好的水浇地能卖到七八两银子——因为城内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在城外买庄子置地——但在这里,也就是一二两银子的价格。按照方才张六兴说的,那个庄子加上那些勉强算作水浇地的耕地,加起来少说也得二百两银子!这算是不折不扣的厚礼。闻安臣猜到张六兴肯定要有所表示,却没想到礼物这么厚。“怕不是简单的调解做中吧?”闻安臣眼睛从那地契房契上挪开,瞧着张六兴,目光冷淡。见他似乎对这财物毫不留恋,这么快就能收慑心神,张六兴也是微微佩服,笑道:“闻大官人猜的没错儿。”“除了调解做中之外,老朽还希望,您能帮着我们,把价给压的低一些。孙阿七那厮,胃口极大,狮子大开口,索要的实在是太多了。”张六兴纷纷道。“他到底要多少?”闻安臣皱眉道。“开头要五百两,后来翻了一倍,就要一千。现在还不知道要涨到多少!”张六兴神色阴翳,忽然轻轻一拍桌子:“老朽不是拿不出这些银子,但老朽宁可拿这些钱去喂了狗也不愿意给他!”“这么多?”连闻安臣也不由得耸然动容。这孙阿七真是无法无天了,一张口要这么多,也不怕撑死?他却不知,对孙阿七来说,像是张少謦和张家这种肥羊,一年也就是能碰到这一回,岂能不好好勒索一番?“闻官人,只要是你能把孙阿七要的价码压到八百两以下,这房契和地契,就是你的了。老朽不是为了省钱,就是为了出口气,就是为了恶心恶心孙阿七那贼厮!”张六兴道。这老人家还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八百两是吧?”闻安臣沉吟片刻,忽然展颜一笑,把房契和地契收起来,道:“这买卖,我干了。”“好,闻大官人果真爽快!”张六兴抚掌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那老朽也就告辞了。”他也干脆利索,拱拱手便即告辞。闻安臣笑吟吟的送他出去,他站在门口,瞧着那辆逐渐远去的马车,笑容逐渐变得冷淡。张六兴以为自已看不透他的如意算盘,那真就猜错了。他请自已帮忙,其实不但是打孙阿七的主意,更是在打自已的主意。闻安臣很清楚,要说此时在这秦州城中,张六兴最恨的人,是怕孙阿七还要排在自已和黎澄的后面。而这一次,他不得不来找自已,可称得上是含羞忍辱。低三下四的请仇人帮忙,还要给仇人送银子,谁心里舒坦?所以张六兴也给闻安臣下了一个套,设了一个局。他请闻安臣压制孙阿七,不但是为了出气,更重要的,是怕是为了让孙阿七和闻安臣结仇。似乎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闻安臣若是能逼得孙阿七少那些银子,肯定会被孙阿七恨到骨子里。那孙阿七也不是好相与的,得罪了他,闻安臣以后说不得也会倒霉。这就是给闻安臣树了一个仇敌。只要闻安臣能倒霉,怕是张六兴比谁都高兴。他那笑面之下,其实是一把刻骨钢刀。这也算是一石二鸟之计。而闻安臣明知是计,却还要往里头钻。 收拾你不费事第二日,闻安臣上值之后,并未去找孙阿七。之后两日,也未见行动,似乎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张六兴急的都上火了,嘴里起了老大一个燎泡,钻心的疼。但他们也不敢去催闻安臣,只好苦等着。直到四月二十这一日,闻安臣才去找了孙阿七。孙阿七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皮笑肉不笑道:“闻司吏,来找我什么事儿啊?”
此时阳光煦暖,照进了监狱所在的这个院子,孙阿七站在狱神庙的台阶下,笑吟吟的,笼着袖子,瞧着像是寻常的一个中年汉子,任是谁也看不出他是这等心狠手辣之人。院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最是敞亮不过,谁又能猜到,就在院子下面,这座从宋朝就传下来,已经用了超过六百年的监牢,浸泡了多少鲜血。“为了张少謦的事情。”闻安臣也不绕远,也不扯淡,直接便说道:“张家请托了我,来给你们调解调解。”“嘻。张家倒是找对了人。”孙阿七嬉皮笑脸道:“这是你闻大官人经手的案子,谁也不敢插手,只有找你才成。现如今你闻大官人这般厉害,谁敢招惹你?”似乎在吹捧闻安臣,但话里话外可没有一丝尊敬的意思,反而是充满了揶揄和讽刺。闻安臣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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