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间一路蜿蜒的坑洼,很快又被漫天飞雪重新填满。“你是段辰?”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男人明明坐于高台正中央,段辰却听得话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是。”段辰高声嘹亮回道。陶雪洞内聚了不少人,清一色的绿成整齐的两列,段辰站立于门外,见坐于对面的男人神色板正,安静中不禁觉得庄严又肃穆。“进来吧。”“到跟前来。”段辰迈入石门,一路径直走到厅中央。“你可愿成为青峰山的弟子?”“随心随性,自在天地。”段辰扑通一声跪倒,仰面抬首,眼眸中的水光不断闪动,积结在一处时化作了瞳孔中的微亮。他一字一句,声音轻而真挚。“段辰愿。”“好——”东明尊人猛得站起,大手一挥,一柄白剑直横飞来,正正地落在了段辰的面前。“以后,你便是我青峰山东明尊人座下的弟子。你于落雪时分拜师,这把剑正好叫残雪,便交由你吧。”离段辰膝盖不到一寸处,是一把通体皎洁的长剑,剑鞘上镶嵌着几颗明净的宝石。室内昏暗的日光照于它之上,银光熠熠。“残雪,是麒麟鬼手锻造的那把!”“这可是天下难得的好剑!!”“东明尊人今日是怎的,莫不是糊涂了。”“段辰何许人也?东明尊人不是出了名的严格吗,怎么这么轻易就将他收入门下。”众人中不免有低声耳语者。段辰久久看着,手中却未有所动作。直至所有人都退去,陶雪洞内余下东明尊人、段辰和芙临三人之后,东明尊人这时才道:“芙临,这些日子,你就带着段辰熟悉熟悉青峰山。早间打坐,入晚守夜之事,就都交给你了。”芙临应下。走至段辰身侧,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道:“走了。”从陶雪洞出来后,芙临一路上对着段辰,讲述青峰山弟子的日间作息。五更晨起,于九栏台打坐修心。七日一个轮回,在夜间二更时,安排至青峰山的各个峰顶处驻守至次日清辰。其余等时间,就各自修习下武功术艺。段辰听着,默默记下。就在这时,芙临一个惊呼,“对了,今日便轮到你去天竹林驻守了。”接着她问道,“你从前可还学过些武功?”
突然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道:“你刚打断筋脉重塑,就算从前有武功,现下也是全废了,我怎么给忘了。”随后,她转过身来对段辰道:“这次你就先歇一回,我去替你去说明缘由。”段辰心道:这怎么能行,青峰山的规矩,已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破,段辰不愿做那拖后腿之人。他撺紧了手中的长剑,道:“无事,今夜我便去天竹林守夜。”芙临顿了顿,犹豫道:“当真?”段辰点了点头,见他无比认真,芙临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对他的钦佩之意。守夜一事,不过就是为了锻炼弟子之定力。漫漫长夜一人独守,心灵空寂处方可参悟世间万理。正如松柏之志经霜繁茂,段辰多多锻炼对他有益。青峰山上,应当也出不来什么事。这样想着,芙临也就任由他去了。入夜,段辰肃立于这竹林之中。不知是这雪太大,还是风吹得急骤,竹叶潇潇下,段辰耳畔边尽是那嘶嘶沙沙之声。月光清透,他低下头来,看了看手中的长剑。这是一柄极好之剑,跟了他不知是福还是祸。段辰心下思索,若有一日无愧于心,定也不会有愧于你。利剑出鞘,寒光乍现,迸射到段辰眼中,晃了晃神也晃了晃眼,只见婆娑叶影中,一抹黑色闪过。段辰心头一震,剑刃反射出段辰的眼睛,眸色重了片刻,随后又消散而去。他故作无事发生,一把收起长剑,依旧挺身直立,目光着注视前方。来人不知是谁,也不知有何目的,眼下不必要打草惊蛇,探明此人意欲何为,才好做出决断。那人不停于这竹林之顶上穿梭,好似怕段辰没有发现他一般,弄出了极大的动静。竹林间剧烈的晃动起,飞雪都被他抖落个七七八八下来。只此段辰这一处,白雪下得格外厉害。段辰拍掉落在自己衣服上的竹叶,他抬起头来注视着那人。见段辰终于是搭理自己了,黑影从高处一跃而下。竹子纤高,株株浓密,昏暗夜色之中,那人背光而来。段辰皱紧眉头,紧盯着他,怕错过一丝一毫。只见,那人走起路来潇洒不羁,身型中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越走越近,身子一半沐在月光中,一半浸在黑夜里,直至完全从那暗中走出,段辰这下看清了。来人,正是凌祈安。一见到段辰,他先是笑了一笑。“数月不见,气势似乎也高上了不少。”段辰大喜,他几步向前迎了上去,故人重逢,有说不完的话。凌景逸与凌祈安自成霜湖一别后,就再未见到,段辰心下自然是对他们十分挂怀。平日里,凌祈安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时面上虽带着浅浅微笑,段辰却在那略平的嘴角中瞧出了几分苦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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