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机,拨打了肖磊的号码。肖磊接得很快,开头就问:“搁哪儿呢?啥前儿回家?”“在s城。”“s城?!你跑那儿去干啥?”“当然是谈生意。”黎英睿靠到旁边的院墙上,缓缓蹲下身。“不是,那你咋不跟我说一声儿啊?”肖磊的声音骤然酸了,“我明儿就回拉各斯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可我有话想对你说。”黎英睿低下头,用两根手指撑住眉心:“什么话?”“如果明天你我”肖磊低骂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我昨天去x市找段立轩了。”这话倒是出乎黎英睿意料:“哦?他怎么说?”“董玉明的确投奔他了。他给了我个地址,但我没赶得上。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的。”黎英睿蹲得脚麻,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抓人是警察的事,你不准再单独行动。”“我会抓到他。”肖磊声音清楚了些,像是贴着话筒说的,“过年前。就这个年前,我一定还你清白,我说到做到。”黎英睿不说话,用后脑勺轻轻磕着墙,强迫自己不要再流出眼泪来。“小英哥,你明天回来不?”“嗯。明天下午回去,可能赶不及送你了。”“我本来今儿要跟你求婚来着。我菜都做了。气球也粘好了。”“是吗?”黎英睿仰起晶亮的脸,去看雾蒙混沌的天,“那真是太可惜了。”“菜我放冰箱里。你明儿晚上回来热了吃。”“谢谢。”“我买了对戒指。”肖磊的声音小了下去,“没买得起钻戒,买的镀金。你再等我一年,我明年一定攒出个钻戒。”“我有不少钻戒,但没有镀金戒。”黎英睿笑了笑,“我会好好珍藏的。”“你不是在埋汰我?”“怎么会。钻石有价,真心无价。物本身是没有价值的,价值是人赋予的。”肖磊宕机了会儿,试探着问他:“那你这是答应了?”黎英睿却不说话了。肖磊也不再说话。两个人握着手机,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却又远得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沉默。长长的沉默。谁都不敢先说。生怕一说就错。只因肉体是一条边界,而你我是两座囚笼。黎英睿嘴张了又张,最后只留下堪堪半分的绝情:“给我一个月时间考虑。”【作者有话说】‘春风强劲,春风无所不至,但肉体是一条边界无奈的春天,肉体是一条边界,你我是两座囚笼。’——史铁生。12月24日,美国夏洛特市。门铃响了。余远洲从梯子上跳下来,迈过一地的泡沫和纸箱去开门。“happy hol睿哥??”黎英睿穿着件臃肿的黑羽绒服,汗着一张白惨惨的脸。他冲余远洲龇出个纸一样的笑:“happy holidays,acro。”余远洲侧过身让他进屋:“睿哥怎么来了?这雪天开车多危险。”说罢又往外看了眼,“肖磊呢?”黎英睿脱掉外套,淡淡道:“就我自己。”这时lda在厨房里喊道:“acro!who is it?(谁来了?)”余远洲笑着回应:“guess whos g!(猜)”话音刚落,lda就从厨房冲了出来。看到黎英睿,捂着嘴连说了好几句oh y godness。倒腾着步子上来,搂住他的脖颈喜极而泣:“y good boy。victor,y good boy。”lda是个温和的胖老太太,满身都是云朵似的脂肪。黎英睿被她拥着,像是盖了层温暖的鸭绒被。他忽然就鼻酸了——类似于一个跌倒的小孩,独自还能强忍疼痛。可妈妈一抱,立马就委屈了。两人寒暄了几句,厨房的计时器滴滴地响起来。lda撂下一句你们先聊,急匆匆地回了厨房。黎英睿偷揩了下眼底,这才看向装得精致的圣诞树。跟余远洲搭话:“砍的?”余远洲给他冲了杯热可可:“超市买的。”“挺好。”黎英睿接过马克杯,强打精神地跟余远洲聊天。两人本就不熟,共同话题也不多。除了丁凯复,就是丁凯复干的缺德事。黎英睿语速快,但他不是嘴快的人。无奈这俩肾不玩活,连带着脑子都转不动了。越聊越跑偏,还无意秃噜了几句心里话。当初余远洲一句‘为什么季同那种好人要在监狱里受罪,而你这种王八蛋却还能逍遥法外’,丁凯复就自愿进了监狱。他不是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只是他不在乎。别说黎英睿这种暂时的‘盟友’,就算是他亲爹都被弃之不顾。虽说黎英睿知道余远洲无辜,但在表面的理解和宽容下,还是隐隐有些迁怒。好在余远洲不是小心眼,有些无意的冒犯话,听过了也就听过了。但黎英睿反应过来后自己会尴尬,手指不停地搓着嘴唇。等到了晚饭,黎英睿更是觉得精神不济。桌上摞满了各种大盘子,熏火腿烤火鸡的。他象征性地吃了两口,胃就又开始难受。遂站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洗手间在二楼,黎英睿扶着楼梯往上走。刚上楼,眼前的景象让他恍惚了下。靠着楼梯口的房间门上,还挂着他的高尔夫球帽。推开门,里面的陈设跟记忆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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