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是妖尊爹爹这么多年,提到过的深渊之外的唯一一个部下。
当初如果不是青鸾拚死相护,爹爹剩下三个头,也很难在清虚仙君剑下保全。如果不是为了断后,青鸾也不会被捉走,最后没能参加那场惊天动地的正邪大战,因此也没有被封进无间深渊,时时侍奉在爹爹身侧。
爹爹说的,也不只是要用她的羽毛做帽子。
爹爹说,他生而冷血,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可惜青鸾不在,如果她在,应该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娘亲。
苏厌叹气,伸出手:“蛋给我。”
青鸾愣住,颤抖地将蛋放在她的手心。
而后垂首,用额头贴上她的手背,流下一滴血泪。
——这是妖族拜见君主的礼仪。
崩塌的洞穴里,青鸾挣扎着睁开眼,模糊的视野中,看着暴雨般落下的石块下,女孩撑起一柄坠着白铃的红伞,带着她的孩子远去。
……其实真想撑到孩子破壳的那一天。
一重一轻的脚步声在铺满白玉地砖的大殿里响起,大殿内空荡荡的,没有器具,隻从高挑的店顶往下垂落无数纯白的巨幅帷幔,微风一吹,整个大殿便如海洋般波澜起伏。
穿过无数层薄薄的帷幔,隐约能看到高台之上坐着的人影,姿态慵懒,嗓音随性:“回来了?”
娃娃脸黑衣人一瘸一拐地走到最后一幅帷幔前,隔着薄纱向主子跪拜,然后抬起头,拚命比划起来。
苏厌以为自己的袖刀没有掷中他,实际上却伤到了他的腿筋,否则他也不好无功而返。
“没有把头骨带回来,被人看见了脸……还隻带回来她的一根头髮,”帷幔后伸出一隻纤长柔软的手,将那根头髮绕在指尖,笑道,“你可真是……让我怎么办才好。”
帷幔后的人嗓音轻佻带笑,但娃娃脸脸色大骇,颤抖地又打起很多手势,可主子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
“不过,至少把鸿昀那小废物处理掉了……扶山老儿一出关,发现凌霄宗变成了奇形怪种的窝,真想看看他当时的表情……可惜,等般若秘境之后,还有多少小怪物能活下来呢。”
他唇角上挑,突然愣了一下。
须臾,将那根头髮抵在鼻尖轻嗅,而后,做了个让娃娃脸大惊失色的动作。
……他将那根头髮吃了下去。
娃娃脸在帷幔前不停地比着手语,但主子却笑了,发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真心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是她来了,比我想得还要顺利,或许她才是我最大的宝贝。不,”他笑着舔了舔嘴唇,“她就是我最大的宝贝。”
他奇怪地瞥了一眼,好像才看到娃娃脸站在那儿,高兴得连罚他都忘了:“你跪着做什么,下去吧。”
娃娃脸喜不自胜,磕了个头就要走。
他又慢悠悠道:“不过,你和她交手,让她受伤了吗?”
娃娃脸比划道:“没有受伤,隻掉了根头髮。”
“可我不喜欢她受伤。”帷幔后的主子缓缓起身,掀开帘子,在娃娃脸惊恐的瞳孔中,露出温柔的笑容,“那我就砍了你一根手指吧。”
苏厌在洞穴彻底崩塌的最后一刻,迈出了洞外。
凌霄宗的堂主苑主还在和逃出洞穴的妖和半妖混战,鸟妖哗啦啦地振翅飞往天空,苏厌撑着红伞招鬼,穿过混乱的战场,从他们身边走过。
然后停下了脚步,奇怪地张望了一下。
似乎有人在看着她。
不仅是现在,刚才在洞里和青鸾交谈的时候,就好像有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因为在深渊里,有人看着你,多半意味着有人要杀你。
可她现在撑着招鬼,谁能看见她?鬼吗?
苏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谨慎地,撑着伞缓缓在洞外绕了一圈。
然后冷着小脸,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树后的白衣男人面前。
苏厌离得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檀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只有她能闻见的血味。
苏厌抬头,紧紧盯着男人的眼睛,想判断他究竟有没有看见她。
甚至伸出手,几乎触到了他轻抿的薄唇,想看看他的反应。
可他的瞳孔里确实没有映出她的影子,只是好像漫不经心地盯着正在製服半妖的堂主。
但是,当苏厌离开以后,他的目光又随意地转向她在的方向。
几次三番。
苏厌彻底将伞沿掀开,露出身形来,不高兴道:“喂。”
风停渊平静地转眸,看着她,这次墨色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的脸,但却波澜不惊,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
苏厌道:“我撑着伞,你也能看到我?”
风停渊道:“不能。”
苏厌道:“骗人!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感觉。”
“感觉?”
“感觉你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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