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少顷又觉跷蹊,问:“不对啊,若是如此,你为何会破不了?难道你并非不能,而是不愿离开?”男子却避而不谈,很不熟练地换了话题:“此地偏僻,你是怎么找来的?”沐攸宁收回目光,故作不察:“听说霜天阁在邻镇招生,我本欲抄近路前去,未料上山的半道和同伴走失,独我身陷结界受困至今。”“不可能。”男子虽不气恼,却也彻底否认她的话:“结界无法进出,若非如此师父怎会让我等——”意识到自己失态,他顿时住口。沐攸宁歪了歪头,倾身自低处往上窥探,笑颜直直闯入他目光:“话不能说一半,你师父没教吗?”男子如鲠在喉,耳廓都似乎憋得有点红了,好半晌才避着她的视线说:“那样太失礼了。”沐攸宁一头雾水,不太明白是指她所言无礼,抑或他自身的想法龌龊。她始终记挂着被留在外面的薛培,虽说他慧黠伶俐,到哪儿都不会被亏待,可毕竟她是凭空消失,再不出现怕会把人给吓坏了。思及于此她便不再追问到底,站起来整理衣衫,语气利落:“谢谢你的收留,我该走了。”男子听了竟略显慌张,蓦地站了起来,足比她高出一倍的身量所带来的不是压迫,而是肉眼可见的窘态,沐攸宁不由愣住,问:“怎么了?”“我……我是辛沰。”
沐攸宁耐心等他说下去。男子深吸一口气,再顾不上这对初见之人而言是否冒昩,问了出来:“我能跟你走吗?”这着实问得有些唐突。沐攸宁默然,似在思索。倏地两眸一弯,丢出了更唐突的问题:“你听过沐瑶宫吗?”(二)走出石洞已是叁日后。辛沰带着少量行装和自己连夜锻造的武器,叩拜牌位后就随沐攸宁离开。目之所及皆草木稀疏,失去大树的遮挡,山下景色尤为耀眼。午时将近,坎烟袅袅腾腾。小渔村临海而建,一排一排的木屋皆以石桩为基,正下方便是海岸,每户都把木屋筑得高高,足以避开潮汐而居。二人都是头回见到这样的房子,自是充满好奇。且多日过去,薛培未必还留在山上,沐攸宁想也不想就选择直奔渔村,一窥堂奥。小村人口不多,面临大海,背靠寿弥山,出入仅能越山而过,至今仍算得上是避世之地,鲜有人会特意攀山涉水而来。这不包括沐攸宁。虽说她只是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无可否认的是渔村因结界所限,多年来未见生人,极是排外。在她踏足渔村之前,可没想到村人的态度竟能恶劣至此。(叁)沐攸宁走在前方左顾右盼,辛沰则在她身后一路紧盯。她爱穿红衣的喜好还是没变,金绣花在昏暗的石洞不显分毫,如今沐浴于日照之下,随步伐起落晃动的亮色蓦然停下。辛沰正惊叹她这身料子昂贵——大概比师父藏在箱底的礼服还要贵上几倍。垂眸恰好落在她前襟,不待他辨出绣花的图样,目光一错便正对上她双眼。沐攸宁扬着下巴,问:“可看得清楚?”辛沰狼狈移目:“对不住。”他还想再解释什么,却发现周遭愈渐喧闹起来。沐攸宁收起笑脸,极轻地叹了口气。渔村的村民不论男女皆身姿高挑,饶是如此,走在村中的辛沰依然是最显眼的一位。肤色倒与村中捕鱼的男人无异,只是体魄精壮,双臂的肌肉未发力就能将衣衫撑得鼓鼓,又长得比常人高,放眼看去,这里最高的男子也仅堪堪到他的肩膀,能不惹人注意吗?大抵是不能。沐攸宁一愣,随即牵着吓僵了的辛沰予以鼓励,万万没想到的是后者会因而更不自在,脸红得像烧烫的石头,若此刻放上一个锅,怕是菜都能炒熟了。旁人更觉诧异,纷纷又向他身前的女子递去探究的目光。沐攸宁对此早已习惯,在目光相撞的剎那拉着辛沰瞬步上前,言笑晏晏欲问薛培的下落。话音未落,对方态度突变,脸上再看不出半分和善,男男女女俱目露凶光,骂声不堪入耳。“离我们村远点!”沐攸宁茫然四顾,在喧嚣中轻轻抬手,正欲拂开朝二人袭来的石子,下一瞬就被人拦腰抱起,视野骤然宽广,回神已被辛沰单手托在怀内。被他绊倒的小女孩跌坐在旁,落在他身躯的石子也散了一地,女孩忙坐直身往石子摸去,边捡边扔,边扔边吼:“走开!快走开!”周遭自始没有杀意,取而代之是浓浓的憎厌。上一回面对如此局面是什么情况呢?大概是初识薛培之时。沐攸宁毫不紧张,反倒认真将女孩的相貌记牢。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亦未持续太久。察出村民敌意后,沐攸宁已不打算和他们正面起冲突,她单手环住辛沰后颈,放软身子与他贴得更近,笑道:“既不欢迎我们,那便走吧。”辛沰半晌才反应过来,胡乱点头以示明白,背身就走。沐攸宁享受着这从未有过的视角,和辛沰脸贴着脸,朝后方远远看去,以气音交代:“我们绕一圈再偷偷回来。”辛沰不解:“方才解释明白兴许就能容我们进村了?”“这些村民如此排外,莫说要骗过他们,即便是诉以真心也未必全信。若薛培当真在村里,安危难料,更不能如此冒进。”辛沰似懂非懂,又问:“那位薛公子是什么人?”“你大约能唤他一声前辈。”她戏谑。[20]取易经蒙卦自行解读︰“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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