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呜呜呜地震动。霎时难以决定,要先接电话,还是往猫眼望一眼。于是情况变成了,握着正活蹦乱跳的手机,直接打开深铬绿的防盗门。那人很高,路冬只到他胸口。从衣着辨认出,是附中的白色校服衬衫。细节处却与自己那件有些不一样,少了铁灰色棉线绣出的学号。铃声停了。路冬眯起眼,想试着看清对方的长相,还没来得及仰头,就先听到那阵干净的,像被雨水浸湿后的石板路,沉中带柔的声音:“路冬?”她愣愣地喊:“……爸爸。”回应她的,是骤然触上额头,干燥而略微粗糙的手。几乎是肌肤相贴的瞬间,头顶上传来一阵听不懂的外语,急促而烦躁,像一串脏话。路冬猛地回过神来,向后退一步,看见那玻璃珠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梳理整齐的蓬松黑发,完整露出的面部线条,象牙白肤色,深邃眼窝,高卢男人常见的,利落收窄的下颚。是周知悔。对视的刹那,他似乎耐心告尽,蹙起眉,用那法国腔的英语飞速地问,知不知道自己他妈的烧得很厉害。许是被流畅地夹在话语中的那声fuckg给吓到,路冬愣了下。不等她反应,他下一句切换回标准普通话,毫无起伏地说:“换上外套,我带你去医院。”进房间找了件不怎么合时宜、大了两号的缟玛瑙色羊绒哈灵顿外套,穿上后丝毫不觉得热。离去前,衣柜门后的镜子,映出她向来苍白的脸,如今泛着一层潮红,出奇地有血色。额头非常烫,路冬后知后觉,自己就是一尾正在沸水泡澡的生白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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