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作答:“突厥趁机发动攻击,征虏将军丢了一座城池,听说在廿一那日离开建邺,太子便奉帝命前往西北亲自监军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男子没有动怒,反而沉默的叫人寒颤。
直至驿户送来驱寒的那碗热汤不再有雾气在空中旋,林业绥咳了两声,他右手端起,面色如常的喝下,拿帕子擦药渍时,世家清贵露于形,恍若当年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相公,冷声质问:“哪里来的帝命?”
这种时候,自知寿命无几的天子怎会贸然让储君离开,李璋当初对林卫隺的那份施恩,所求的就是要他保东宫平稳继位。
童官正要回答,驿丞忽领着一个满脸污泥的少年郎进来,身上官袍被荆棘所划破,却能一窥他气质非常人。
“林令公。”待见到男子,刺啦冒着血珠的手背互相握着,拱起举到与双目平行,自报姓名家世,不慌不忙的将事情叙来,“我乃东宫的太子舍人魏集,五日前西北军报刚送至建邺,太子便接到陛下诏令,令其即刻动身去监军,只是陛下病重,储君如何能动,太子深知其理,且始终记得林令公离别之言,故太子一直在想办法见陛下,寻求另外的方法解决突厥战患,可陛下不愿见,并接连几次派人催促,太子极力拖到第二日,但宫内已渐有太子不听诏令是见陛下时日无多,又因陛下有废立之心,所以意图谋反逼宫,最后实在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太子只好离开,在动身之前,令我偷偷前来寻林令公要个对策。”
林业绥打量着眼前的魏三郎,当年两家虽议婚不成,他却也给了个一搏的机会,如今看来确实堪用,来龙去脉皆说得口齿清晰。
审视的同时,亦将前面那番话悄然消化,最后男子沉声道:“陛下亲口说不见的?”
魏集摇头:“侍疾的贤淑妃说的。”又补充一句,“还有御史中丞也如此说。”
御史中丞素来与东宫交好,太子原本是半信半疑的,有了此人作证,东宫既担忧李毓与昭国郑氏会趁自己离开时作乱,又担忧西北的情况是真的严重,所以才需御驾亲到,鼓舞士气,但天子垂危,便只能储君代劳。
想到这,魏集目露敬佩:“太子亲口说,帝位虽重要,但也绝不能因内乱而落得个败国丧家,使万民被突厥铁骑践踏,外敌当前,理应以此为首要之责。”
林业绥抬手撑眉,扫过案上文书,东宫是君子,另一位却不是,河南道世族叛乱之事多出自那位,君子之道不该向小人行,已过去两日他应机立断道:“你立即骑乘日行五百里的驿马前往隋郡,当务之急是要太子尽快赶回建邺,坐稳大局。西北战事,待我今日处理完汝阳事务,明日便快马过去代为接管,让太子不必担忧。”
魏集拱手退去。
握拳抵嘴咳出两声后,林业绥伸手从容的收起这些关于叛乱的文书,凝声问另一人:“那些世族还在闹?”
驿丞摇头又点头:“国丧在前,已消停许多,不敢大闹,但只怕在太子继位前夕会想办法起事。”
林业绥拿起文书,走到炭盆前,稍弯腰,刚松手,一团火即刻窜起,他望着火舌逐渐变为灰烬,不冷不淡的说道:“不必再顾及什么,他们若敢闹,直接出兵镇压,死些他们的人也无妨。”
西北战火起,还赶上国丧,名声于此刻已无用,这位新帝注定不能做世俗眼中那个如圣人般的仁君,李璋所愿也终究实现不了。
驿丞都是由军中之人担任,馆驿内有驿兵,皆是平息内乱或押送追捕犯人之用,如今马嵬驿的这位正是从征虏将军麾下出来的,行事自有军中果敢风范,当即便道:“我这就去联合汝阳守军调兵。”
林业绥瞥了眼窗外:“等哭完丧也不迟。”
翌日卯时,男子携家仆跨骑日行三百里的驿马从汝阳郡赶至隋郡,中途短眠两个时辰,在敦煌驿换乘日行五百里的快马,最终于廿八赶到。
翻身下马后,径直去了王桓的幄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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