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往中间的圆圆小洞中塞泡发好的黄豆,秦晴就在边上看着。
自打她小时候有记忆起, 就瞧见过这套石磨, 从那会儿到现在都有好些年头了。
“是挺久了。还是你姥爷弄来的, 小时候你妈爱吃豆腐, 外头卖的豆腐比肉贵。我就找老乡换黄豆,然后自家用卤水点。第一次点还没点成功, 变成了豆腐脑。不过你妈当时吃的欢,和你舅舅两个连喝两大碗”
老太太说着话, 想到那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可到了后头, 笑意淡了下来。
“晴, 你别恨你妈。”
秦晴没吭声。
“我知道她要走,没料到她走的这么果断。当时我就给她200块钱,200块钱是指定不可能出国的,你说你妈去哪儿了,大过年连个音讯也没有”
老太太磨豆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秦晴皱眉。
不告而别这种事,确实不像林芝的作风。
上次要走,还记得跟她吃顿饭、说说话。这回竟然一点动静也无。
林老太太叹口气:“晴, 这话我也就跟你说一说。你妈做事情不地道,你舅舅舅妈都不待见她也是应该。但不管怎么说, 她始终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真的对她不闻不问晴, 你要是有你妈的消息, 一定记得告诉姥姥。”
秦晴点头:“好,我记下了。”
谈起林芝,总归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两人略说几句,就把这件事情翻了篇,转而说起其他小事来。
上回大雨把棉被都打湿了,罗红梅夫妻还是感了冒,上班的时候一直打喷嚏。
“咱们邻居里头有个人忒不是东西,领导没发现,遮遮掩掩过去了就算了,他还非到领导跟前把事情捅了出来你舅舅舅妈被叫到领导跟前好好说了一回话。”
林老太太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最近厂里下岗的人挺多,恐怕不是个好兆头。
“年底本来该发工资的,你舅舅舅妈一毛钱没拿回来,倒拿回来几十斤饼干。听说还没拿全,仓库还堆着好些,厂里准备用大量饼干抵扣工资。”
说起这事儿,林老太太依旧很唏嘘。
以前都以进厂为荣。
谁家要有个孩子是厂里的,一家子都觉得面上有光。
不止房子不用愁了,孩子上学、看病,厂里都可以帮着解决。
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自行车后面载着的节礼,更是瞧的人眼红不已。
现在不成了,每个厂子每个月都有员工下岗。
这种感觉就好像每个人头顶上悬了一把闸刀,谁也不知道这把刀,哪一天会落下来。
最难的是,厂里连工资也结不出来了。
本想拿了工资,开开心心过个年,领导一句最近厂里效益不好,就要拿东西代替工资。
员工们怨声载道,去了领导跟前,依旧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看人家多多少少有钱领回来,就他们俩一毛钱没有,领回来的全都是饼干。等开了年,林小田缴学费,总不能拿饼干缴吧?”
老太太看儿子儿媳妇发愁,自己也愁的不行。
都有些后悔那天给了林芝200块钱了,那钱要是没给,他们家多少还能再支撑一段时间。
可转念想,没下岗之前至少还有饼干吃,等到真下了岗,一家老少难道全都去喝西北风?
外头罗红梅进屋,正好听见这一句。
“这些都是大人的事,跟孩子说什么?晴晴,之前期末考考的怎么样?咱们厂里几个大学生都是坐办公室的,工作比我们轻松不说,赚的还比我们多。我听那些大领导说,辞了谁也不会辞了这些大学生。能念的进去书,还是要好好念。”
秦晴:“知道了,舅妈。”
罗红梅把手里拿着的一盒子饼干递过来。
“我们厂里的老万年青饼干,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好吃的话,回头你走也带些回去。”
厂里做万年青饼干还是很有一手的。
一口咬下去满口油香,香脆可口,很地道的老饼干味,就着茶吃很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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