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们想把她圈在羽翼下,不去经历风雨,不去受世事磋磨。
可人力尚有尽时。
一辈子太长,他们总会离去。他们无法永远陪伴在长孙蛮身边。
——就像他和她一样,一生一世相扶到老。
萧望舒看着烛火下女儿的脸,恍惚忆起了很多年前,小小的她坐在案头,墨点沾满了手,愁眉苦脸默着四书。
“阿蛮。”
“嗯?”
她应声抬头,手上却摸出书箱里的一摞厚册,“阿娘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萧望舒微敛着眸,笑道:“无事。你怎么带了摞书册子过来?”
长孙蛮抽出其中一本指宽书册。她轻屏呼吸,递过去,勉强稳住声音道:“这不是寻常书册子,这是我同旁人一起编撰的新律。”
如她所料般,她娘脸色浮现出惊讶,“新律?”
“是,较之以前六律,我挑选了部分陈旧不合时宜的律令删除修改,同时也对条律疏漏处进行增订。这次我着重修改了刑、工、户三律,余下官吏军政等律令,我只稍微做了些补充。”
长孙蛮一眼不错看着她娘,掌心的汗浸在纸上,“这次新律修订,凡有疑惑处,我皆征询了阿爹还有田柯先生的意见……他们并不知道我在做这件事,我平时都是誊写在纸上问的。嗯,还有文曦……”
书房里很安静,只听得她娘翻动薄纸的声音。
时间化作了滴漏里渗下的水。一颗,一颗。
缓慢而有规律地,啪——
清脆一声,长孙蛮惊回了神。
不知何时,萧望舒走到了案边。那摞厚册已被她抽出不少,眼见矮了小半。
“这条……”她娘指着摊开的一页,侧目唤她过来,“这条先不能变动。”
长孙蛮凑近一看,是她打算减免徭役之说。
萧望舒委婉解释道:“前些年打了太多仗,军里需要扩充新的士兵来充盈队伍。这件事你姨母前段时间还跟我说,朝中能派遣的军队不够,驻军只能将主要兵力留守在重要据点,像青州沿海的地方,我们的防守就很薄弱。如果倭寇来犯,只能等驻军调援,这对当地百姓来说并不安心。”
“那除了军役,像力役杂役……”
萧望舒无奈,“还是不行。临近雨季,河水见涨,河堤该修缮了。朝里没有那么多人可以派去抢修堤坝,还是需要征民服役。”
长孙蛮微微鼓着脸颊,“堵不如疏。阿胥说征人去挖沟渠比修堤坝有用多了。”
萧望舒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
这件事去年她就跟长孙无妄合计过,可挖渠治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他俩打算新朝平定后再议此事。
这个时候堤坝还得修,可不能让河水决堤。
长孙蛮自然也清楚。她按下话不提,摊手问:“阿娘这是同意我的新律了吗?”
萧望舒不免失笑。
她卷起册子,轻轻敲了敲少女脑门,“你用了多久编完的,难不成这一会儿功夫我就能看完了?”
长孙蛮装模作样掰着指头说:“算上跟小梁书信的那小半年……不多不少,整七个月。但阿娘看得也太仔细了。其实只需要着重看看刑工户三律就行,其他的我都没做太多变动。”
萧望舒眼里带笑,轻轻抚开她凌乱的耳发,“虽然我还没有看完,现在只看了这几本。但我想说的是,你做的很好。你能想着编写新律,还一步一步做出来了。我很高兴,阿蛮。”
受到严母认可,长孙蛮不自觉挺了挺腰杆,头却不好意思低下来。
过了一会儿,烛花微爆。
“你长大了。”
她抬起头,发现她娘神情温柔,那双眼睛有些怔然。
“阿娘。”她轻轻唤了声。
萧望舒回过神。察觉出她眼里疑惑,笑了笑说:“刚刚想起了你小时候的一些事。你小的时候呀,最不喜欢乳嬷碰你。我在床上卧着的时候,还能抱你哄一哄。后来太忙了,我和小葵又轮着来抱你。府里早先请来的四五个乳嬷却在旁干站着,连手都不敢伸出来……因为她们一伸手呀,你就又要哭了。你身子太弱,那时节脸都憋青了也哭不出来。我和小葵怕了,便再也不敢让别人碰你。”
长孙蛮脸红了红。
提及这事,她确实十分不好意思。
那个时候刚穿过来,长孙蛮实在没法克服心理障碍喝乳汁。后来饿了好几天,小葵牵了头羊回来,她才头昏眼花捏着鼻子认了。再后来,小葵去了宣室殿伺候,春娘也进了府。
萧望舒摸着她头,轻叹:“好了,夜已深了,快回去睡吧。新律我会好好看的。”
长孙蛮眨巴眨巴眼睛,“阿娘,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新政施行成功后,天下人皆看到了作为女子的另一种活法。这道门虽然打开了,可我觉得这条路上依旧有阻碍。”
提及新政,萧望舒拧起眉,“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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