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辞带着徐渺走到第四间房间,也是最后一间房间。
生产出来的“劣等品”,一个又一个畸形儿,在这里统一销毁。
苍白的面孔印在血红的容器表面,左砚辞的腰背佝偻起来:“几个月前大规模的智能车杀人,损失了许多外城区平民,刚升为高级医师的我,被院长带到这里,负责日常值班与巡检。”
“他告诉我不必担心,内城区才是这座城市的核心,我们这些中产阶级,全部都是正常出生、长大的人类。”
“那一瞬间我竟然在为自己的人生是真实的,感到窃喜。”
“我不敢揭露真相,不敢告诉那些期待着我、感激着我的人,也许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在出生的那一刻已经写好了结局。”
“我是罪孽的缔造者之一,我对他们负有责任。”
逐渐颤抖、无法维持平静的声音中,徐渺转过头,看到年轻的高级医师脸色呈现出一种麻木的痛苦。
她恍然。
难怪他要在外城区救治病人,即便毁了自己本该光明的未来。
他是在赎罪。
作者有话说:
更新
静静伫立在玻璃温房前, 望着坯胎发育、生产、催熟、长大、贴上标签。
机械臂将量产型脑机嵌入他们的大脑。
二进制数据书写了一批又一批贫民的人生。
徐渺心中掠过许多想法,转头望了左砚辞几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跟着沉默下来的左砚辞原路返回。
电梯里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智能感应器闪烁着绿色的幽光, 显示屏上的数字从“46”开始飞快下降。
左砚辞整理着波动的心情。
“叮——”
电梯门打开,就在左砚辞收起最后一丝外溢的情绪时, 眼前出现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
他心中一凛, 保持着自然的姿势抬起眼眸,克制住自己条件反射转头看徐渺的冲动。
她穿着光学迷彩,不要紧。
加快的心跳声中,左砚辞对上了单院长疑惑的目光:“今天是你值班吗?”
“傅医生有点事, 让我替他看着点。”左砚辞镇定地道, 这是实话, 轮班的傅医生本来就有上班时间溜号的毛病, 最近又正好有个大热的偶像团体来町野巡演,左砚辞有意无意提起这件事,傅医生就忍不住买了票,求左砚辞帮忙值班。
一听是傅医生,单院长也就没有多想,这家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上班当过家家, 偏偏还不能说他什么,毕竟和傅家沾亲带故。
要不是这种摸鱼养老的关系户太多,医院也不至于提拔左砚辞这样的年轻人。
“辛苦你了。”单院长拍了拍左砚辞肩膀, 左砚辞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正要离开, 又被叫住。
“左医生啊——”
左砚辞一颗心提起,扭头笑道:“怎么了院长?”
“在这个世上,同情心不能太泛滥。”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单院长压低声音,长出细纹的眼角写满了老成持重,“你同情他们,谁来同情你呢?”
两人都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左砚辞腮帮子绷紧了,嗓音控制不住地发硬:“院——”
“诶——”单院长抬手一压,打断他,“昨天徐小姐资助了老夏的医疗费,我听说了,他算幸运的,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但他的女儿、女婿、孙女,现在都在哪呢?想想你的父母,姐妹。”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人啊,不能太自私啊。”
说完,他又拍了拍左砚辞肩膀,也没去看左砚辞异常难看的脸色,径直走进了电梯。
银灰色合金门合拢,挡住了单院长慈眉善目的面孔,映出左砚辞凝固的侧脸。
他喉结滚动,手插进白大褂衣兜,抬头四顾一番,没有感受到徐渺的存在,以为她已经悄然离开,僵硬地提了提唇角,抬脚往办公室走去。
走了几步,他放在兜里的终端震了震,他取出看了眼,是徐渺的消息:[我去看老夏了。没法给你太多建议,遵从内心的选择,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
左砚辞低着头,打字道:[谢谢。]
他也没有向徐渺征求更多建议,成年人的选择都是自己负责的,他直接说起正事:[昨天晚上我已经去外城区选址了,黑猫先生带着我去了间废弃电子游戏厅,那似乎是他们以前的聚会地点,我想就以游戏厅为基础改造,那里地理位置不错。]
[是的。]徐渺回得很快,[可以这么办。]
[我们直接用终端沟通,会不会被监控到?]左砚辞突然升起新的担忧。
[不要紧。]徐渺道,[我们这边的黑客会保证对话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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