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禁枪了吗?”
“嗯?”
“……算了。”叶良辰点点头:“天高皇帝远,操不着那心——见过就好说。来。”
再往里走一道门就是靶道设备。
叶良辰甩一下手腕,纯粹听到他的骨节像老人的骨头一样咔啦作响。
从墙上勾下护目镜戴上,靶道顶灯和墙上的触控屏自动亮起来,良辰熟稔点几下触控屏设置靶道,顺便把升降台高度调了。
完了转头一看纯粹还木木呆在原地,于是不耐烦地“啧”一声:“戴眼镜儿啊。”
纯粹这才发现手里的眼镜腿都快被自己捏出汗了,她手忙脚乱戴上护目镜,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就听到吊靶在轨道上运行的轻隆声,随之砰砰一串枪响,叶良辰已经开枪了。
一串带着火药味儿的枪声被生生掐断,叶良辰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提醒她:“哎,嫌吵就戴耳塞,墙上有。”
“……你为什么不戴?”
叶良辰再次露出一个极不耐烦的表情来:“因为好玩。”
叶良辰用的那把后坐力大,纯粹看着他一震一震的瘦削的肩膀,产生一种仿佛在梦里的晕眩感。
谁能想到就在她每天睡觉、吃饭、弹钢琴的地下,还有这种场地呢——
这个家里除了她,好像谁都知道,只是没人刻意告诉她罢了。也许是觉得她无足轻重而没必要;也许是觉得这东西(包括所有的地下设施)没必要特地拿出来说。
不论是哪一种理由,都让纯粹心里泛起难过的泡沫。
“怎么样?”叶良辰终于停下来,他摘下眼镜喘着气回头问她,额头已经出了汗,眼睛却因亢奋而发亮:“来试试?”
纯粹觉得心越跳越快,最终犹疑着问道:“这里……我们真的能来吗?”
叶良辰不明所以:“什么?这我家——哦,现在也是你家——为什么不能来?”
“万一…万一有别人跟进来怎么办?要是有坏人……或者我们没拿好,打伤了自己……”
她说不下去了,种种可怕的画面在脑子里盘旋。
叶良辰不知为什么没有立刻回答,这里一时异常寂静——除了吊靶归轨的隆隆声和触控屏滴滴的提示声。
这种金属摩擦声到处都是——十五世纪的刑具(不论东方还是西方)运作时会发出这种声音,贵族在铁床上偷欢时床笫会发出这种声音,抗日联军调整炮台时也会发出这种声音,苏联工人的车间总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刑车游街时会发出这种声音,华尔街每天凌晨的垃圾车隆隆而过会发出这种声音,2007年中国农村的铁门会发出这种声音——由此可以想见,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声音还会在人类所及之处隆隆作响。
叶良辰抓住她手里的枪管,抵住自己脆石一般细弱的胸膛,说:“试试,开枪。”
“不……”
纯粹甩开他的手,又不敢贸然扔下枪,只好惊惶地将枪口指向地下。
叶良辰摊开手,哈哈大笑道:“看吧,怎么可能会【不小心】打偏?”
他将她推到打靶的位置,又把升降台调高一点:“这儿,是全国最安全的地方。什么时候外人能随便往这儿进,那国家也就快完蛋了。”
叶纯粹咬了咬唇:“万一有人不怕死呢,万一有恐怖分子存心混进来,那……”
叶良辰忽然一脸神秘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凑近她耳朵悄悄说:“告你个秘密,听不听?”
纯粹惊心动魄地点点头,她之前看过一点垃圾小说,有的男主女主是少年杀手,自幼接受训练,十分冷酷无情——难道叶良辰也是?
甜腻的草莓棒棒糖香味儿里,叶良辰用庄重语气对她泄了密:“人被杀,就会死。”
叶纯粹呆了两秒,迷茫地转头看向良辰,这一转头,两人鼻尖差点撞上。
可惜此时两人年纪都太小,半点不懂暧昧情趣。
叶纯粹只觉得叶良辰的呼吸里都是糖果甜味儿,引得她也想吃糖;叶良辰则打心眼里觉得这个表姐逗起来好玩。
“人死了,之后呢?”
“之后?”叶良辰直起身子,宣告秘密结束:“死就死了呗。要真有不要命的闯进来,那也没辙——外头巡岗的也一个跑不了,大伙儿全玩儿完。”
他这副态度仿佛全然不认为死人是多大的事情,纯粹便不继续追问了。
事实证明,叶良辰在学习方面兴许是个天才,但绝不是个好老师。
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打不中靶心——还是静靶。
叶良辰学什么都不费力,所以他打出生以来自我感觉特别良好,从没觉得自己是个没耐心的人,直到今儿个。
“啊,气死我算了。”叶良辰一把薅下护目镜,拿枪管敲她胳膊:“捞个比目鱼都比你强,怎么这么费劲啊你。”
纯粹胳膊都酸了,已经开始有点体力不支,此时也没什么好气。她心想,明明是他要主动教的,到头来自己还要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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