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敢夸下海口。
不过即使依靠这种雕版一张张印,三天时间,晾晒和线装的时间也不够啊……
正当李计暗自为惠民书局着急时,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让一让,让一让。”
印刷厂外面传来几声熟悉的声音,李计一看,是隔壁纸坊的造纸工,他一愣:“老孟,今天怎么是你来送纸……”
他话音未落,嘴巴突然大张开来,差点惊掉下巴。
老孟是纸坊一位高级熟练工,据说也是老板从别的纸坊高薪挖过来的。
他一双手又巧又稳,用老式的木板捞纸,最快时,十个呼吸的功夫就能捞出一张一臂长宽的纸,裁出来大约可以得纸八页。
现在,老孟和另外一名纸坊工人,两人肩膀上挑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一叠面积巨大的米黄色纸张被竹竿居中挑起,长长的纸页垂落,边缘处几乎快碰到地面。
李计不过几天没有在纸坊,莫非又是技术学院的学子玩出了什么新花样不成?
他眼看着老孟和另外一名工人,将巨幅纸张在宽大的工作台上铺陈开。
他一眼看去,长宽至少超过了三米,具体多少李计也估算不出,但绝对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张纸都要大得多。
“乖乖,这样一张纸,能裁出来多少张书页啊?”
老孟哈哈一笑,一脸得意地看着他:“我裁过,至少四十八页。若是放在我以前做工的书坊,有人告诉我有一天能造出这么宽大的纸,我一定给他一口唾沫星子。”
“那种老式的捞纸板,需要两只手去端着,越宽的板它越重,要沉在纸浆里摆动,就不能太重。”
“再怎么大,也不可能超出这么大距离。”说着,老孟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个适中的长度。
“没想到,这几天我可算大长见识了。”
“还是学院那群读书人有办法,他们把几块竹帘接在一起,拼成一块,用绳子吊着,几个人同时拉绳,很快就能捞出这么大一张纸。”
“如果用这个办法,还能造出更宽的纸,不过水槽就那么点大,再宽也没法比水槽更宽了。”老孟摇头叹息,一副遗憾的模样。
李计点点头,又涌起新的疑惑:“可是造这么大的纸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裁成书页大小。”
纸越大,应该裁的越费劲才对。
老孟神秘地指了指裁纸处的新工具,下面是一块平整的木板,一侧每隔一段距离便装有一把极为锋利的长刀,刃口磨得很是尖利,另一端则是木质手柄,手柄可以同时控制所有裁纸刀切割。
李计突然发现自家小少爷李长莫,跟几个技术学院的学子都在,正在和工人们商量着什么。
在花渐遇的亲自指挥下,整个印刷厂如同上紧了螺丝的发条,井然有序地忙碌开来。
一人将纸叠成适宜大小铺上木板,裁纸工人只需要用力拉下手柄,瞬间将宽大的纸张裁成对开的书页大小。
紧跟着又有工人取走裁成的纸页,送到刷好了油墨的雕版处进行印刷作业。
一张张轻薄的纸在刻板上浸透墨迹,片刻功夫,一张对开的书页就印好了文字,再由另外的工人将浸透了墨香的纸,拿到煨热的红砖上快速烤干。
整个流程分工细致而明确,如同流水线作业。
一册五千言的《道德经》共需纸页二十至三十张,只需要老孟那样宽大的一张纸,就能完成一本书的用纸量,还有富余。
从纸张运过来,裁开,印刷,晾干,最后送到装线处装线,整个过程最短用时只要大半个时辰,一本书就完成了。
十来个雕版同时开工,效率还能提高十倍。
李计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很快也加入到忙碌的人群之中。
忙活了大半日,眼看到了下午,管事突然来传花渐遇的要求,大家今天早班的工作结束,大家可以下工了。
李计一听愣了:“不是说三天要成书三百册吗?难道不应该趁着现在多印一些?”
管事哈哈一笑,道:“咱们老板说了,连续三天两班倒,你们下工了,还有晚班的工人接着上工。”
“晚上?晚上怎么上工?”李计在宁州时,哪怕是田里的佃农,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转念一下,现在用雕版印刷,不必费眼力抄书,只要多燃些灯火,光线的影响似乎确实没有大碍。
管事道:“晚班的工钱比白班多出一半,你要试试吗?”
李计心中一动,立刻点点头。
待到傍晚,印刷厂的工作大院中,数个高高的木杆上,挂起了一串串密集的纸灯笼,颇有些逢年过节张灯结彩的热闹劲。
从各处调集来帮忙的工人在灯火下忙碌不息。
跟着大家一起干活,为了同样一个目标使劲,李计莫名被这样火热的氛围感染。
也许是出于老板慷慨的工钱,也许是出于对那位农人老汉的记挂,又或者对烧毁书册的幕后黑手的憎恶,李计干得尤为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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