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的人黑乎乎的看不出五官,简旌心说,糟糕这是火柴厂烧死的工人变做鬼要来抓我了吗?
好不容易那人开口说话了,“简旌,你该退场了!”
全身毛毛的发了一层汗,床单的触感逐渐清晰,简旌这才觉得自己刚刚是做梦,四肢百骸形容散架一般不可控制,睁开眼睛向四周望去,房间里那个熟悉的八角梅瓶映入眼帘,原来自己还好好躺在床上养病。窗外阳光明媚,是雨季里难得清爽的好天气,简旌看了心情也开朗了一些,四下寻找夫人阿翎的身影。
“嗖”一下视线边缘挤进一条黑影,慢慢他看清了,床边仍旧站在一个大口喘气的人。
和梦境中的一样。
“你的状况还不如我吗?说上两句话的功夫竟然还要昏睡一次。”周拂一副快要站不稳的样子,双手用力撑在拐杖上。
简旌略微抬起了身子,他想起来,几分钟之前眼前这个人——姓周桥的周宗主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叫了一声夫人的名字:“阿翎!”
“别喊了,简夫人不在。”
“她去哪里了?”
周拂嘲笑似的咳嗽起来,“别担心,夫人被我暂时支开了,我不想我们的聊天被其他人打断。”说着他扶着简旌的肩膀让他靠在床头,面带笑容地看着简旌皱眉干呕,“怎么样?头晕得厉害吧?槟榔屿上大家都觉得你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呢,我看你是不行了。”
简旌不予争辩,愤恨地盯着周拂好一会儿,他的嘴哆嗦了一下说:“我和你……和你无仇无怨,顶多也是生意上的龃龉……”
“你是想说我不至于恨你对吧?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年你从我哥手上骗走了一块地的事?”
巧了,那件事也就是昨天简行严想卖掉火柴厂的时候自己和他提过的事。
简旌的心中反倒一轻:“这件事吗?”
周拂态度骤变,更加咄咄逼人地说到:“这件事?在你看来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吗?只不过是骗周招卖掉了他手里的一份地产,你可知这件事造成了什么后果?”
“让你,当上,宗主。”简旌突然感到头痛欲裂,说话吃力到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外吐词。
“哈,真会说话。”周拂把拐杖靠在一旁,交抱双臂冷笑道,“你毁了周招这个人。”
头痛依然没有走远。简旌望着天花板,周招,一个对自己来说有点久远的名字,虽然在自己六十年的人生积累当中并不重要,但是周招的那块地毫无疑问是自己在槟榔屿大展宏图的开始。那块地的重要性远胜过地的主人,就像周拂所说的,当时确实是自己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占用了周招的地产,可那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行为,要是没有当年工务司署的蓝眼睛官员,自己根本不能得手。
周拂见他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罪行,便乘胜追击到:“只因误上了你的圈套,周招在一份不存在的买卖合同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他错过了一件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事……这件事说来也是我们家的家丑,周招他喜欢的女人成了他的婶娘,他是个重感情的人,本该回避的事情偏要纠缠,结果他和那位婶娘的事闹得家里人尽皆知。周家家规繁多,婶娘迫不得已自缢收场——正是你哄着周招签合同的时候,由家里头的女人送去了白绫。”
情情爱爱的事似乎让简旌不为所动,他没有理会周拂的独白,而独白还未停歇。
“那天之后,周招恨上了家里人,我当时人在广州,等知道这段故事已是让我回去成为宗主继承人的时候。”
“周招可是失踪了?”简旌打断道。
“是的。”想必从婶娘的死亡到周招失踪,当中还有某些辛密被隐藏在沉默之中。周拂不再述说当年的儿女情长,在房里艰难的踱了几步,他的呼吸愈发短促,勉强挪动双脚都要耗费他全部的力气。很难说他和简旌谁病得更重。“不过我又找到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居然一点没变。”
简旌对此不感兴趣,两眼一闭说:“那和我,没关系。”
“你是我哥走向噩运的引子。”周拂在窗前站定了,倨傲地望向窗外,浓烈的阳光带着近乎于发白的颜色照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披了一件丧服,“我找到他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一直生活在我的周围,就在姓周桥的一栋木屋里头。虽然生活穷困,他的样子却没有太大变化,几乎和以前一样英俊,甚至常年的体力劳动让他更加健壮。”
“我说了,跟我,没关系。”
周拂走过来一脚踢飞了自己的拐杖,那不是他平时的风格,他继续蛮横地说到:“你别无选择,你不要忘记了,现在这个房子里是我支配着你们所有人。”
“叫你,叫你那些爪牙——放了我夫人。”简旌顾不得头痛,也激动起来。
“你放心吧。简老板,我还得叫你一声兄长。”周拂发泄了情绪,重新回到他平时那副阴沉的躯壳里,“周招成了一个人力车夫,他完全不记得我,也不怎么记得他的过去,但他还是一心扑在女人身上。就在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居然正计划着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