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下都换了新衣裳。
何平安被人叫醒,她睁眼先瞧对面的床,那边被褥都被铺好了,可见顾兰因早早起身,如往日一般。
她让宝娘把铜镜拿给她照照,见脸上干干净净,方才起来梳妆。
宝娘给何平安绾了个圆髻,将年头新打的金狄髻给她戴上,顾及她如今有伤在身,一应穿衣打扮宝娘都帮着她,只等要扶她下楼了,陡然找不到她放在门后的拐棍。
何平安扯着自己桃红的衣摆,逡巡一圈,冷笑道:“谁这么手欠?”
宝娘跟着找了一圈,隐隐约约猜到了谁,只是看着屋里顾兰因的东西,头疼道:“太太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咱们多忍让忍让,你跟他是一辈子的事,这些都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不值得生气。”
何平安一蹦一跳走到楼梯边上,宝娘小心地扶着她,今日早间一家人要摆供品祭拜土地,因她迟了一点,周氏等人已经用完早膳,此刻都在厅堂里坐着说话。
顾老爷对着儿媳妇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让她不必多礼,又叫小丫鬟单独给她上一桌早膳。
周氏关心了她几句,果然问起她今日怎么这样过来了。
自打发现周氏极偏袒儿子之后,何平安在人前都是温良贤淑的模样,只口不提顾兰因的事,但凡吃了他的亏,也一定先从自己身上找错。
“是我昨日大意弄丢了,等会让宝娘重新找一个,不妨事。”
模样娇秀的少女抿嘴笑了笑,似是有些害羞,她看厅堂里没有顾兰因的影子,小声问道:“因哥儿不在,是有什么要紧事去了吗?”
“听守门的小厮说,天没亮就出去了,待他回来我仔细盘问盘问,别趁着天黑干了伤天害理的事。”顾老爷沉声道。
“你不能盼着他好?因哥儿做事都有分寸,况且咱们这么大家业,要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管躺着享福就够了。”周氏不满道。
顾老爷懒得跟她计较,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等着何平安吃完早膳,也不见他的影子,忍不住生气道:“等他出徽州府之前,我还要打他一顿。免得他在外头无法无天了。”
他像是暗中知道了什么,只是周氏是一个糊涂人,在高墙里看不见外面的是是非非,闻言更是不满,连带着看向何平安时也带着脾气。
何平安脸上陪着笑,心里恨自己亲娘死的早,不觉嫉妒起顾兰因来。
她娘是病死的,那时候家里就两个人,一年到头地里刨活,能吃饱饭就很不错了。因为没有余钱请大夫看病抓药,她那时候十岁,看着娘咽气,睁着眼三天都睡不着,一个人哭的厉害,但是没有办法。
现如今何平安十五岁,总算是踩到了富贵乡里,可有时候深更半夜总是愧疚的不得了,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孩。
伤心事藏在心底,偶尔想起,不免伤神,妇人打扮的女子低下头,这会子没人说话,冷冷清清的,只听到门外又有人家放爆竹,空气里烟尘升起,各乡各村的路口,但凡有庙,无论大小,红烛长燃。
有的村子二月二这日还是春社日,一村父老都在社坛祭祀。
此刻,天光明媚,一个少年骑驴从乡野小路走过,身上带着香烛气息,他刚从土地庙出来,此刻漫无目的望着萧条的春景,路过老地方,他将先前丢下的拐杖踢的更远,见那东西顺着小溪流往茂林深处飘去了,他拍了拍毛驴的脑袋,笑着走开了。
被顾兰因取名小平安的毛驴在后头不情不愿地跟着,这下也不让人骑,走走停停,最后被牵着绳子拖了回去。
顾兰因骂它倔驴,踢了几脚,这一路到家耽误了些功夫。
顾老爷等他很久,见他穿着白衣裳,冷淡淡不近人情的模样,骂他是给人奔丧去了,顾兰因倒是没有反驳,堂厅里穿桃红洒金圆领袄子的少女为他说了几句话,结果顾老爷骂的更厉害。他抬眼瞥她,何平安朝他温柔地笑了笑,丝毫不觉得自己在火上浇油。
周氏从厨房过来,见状,护着儿子就道:“我不过去厨房里端一碟炒虫,你就骂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外人。”
“他要是外人,我早跟打发乞丐一样打发走了,你别拎不清。”
顾老爷催促着将供品摆上,一家人按照习俗在堂前拜了土地,何平安因为腿脚不便,只用弯腰即可。
事后,顾老爷让人扶着她小心照顾,言辞之和蔼,与对着顾兰因时态度天差地别,这一幕落在少年眼中,就像是眼里进了刺。
第12章 第十二章
傩戏在中午唱,晌午时分,家里家外的亲戚、爱瞧热闹的丫鬟小仆们都凑来等候着,半天,却见一个青头白面的小童气喘吁吁到家来报信。
说是一行人在路上碰上了些意外,不知哪来的两伙人打起来,将路堵的死死。
细问起来,又跟这顾家有那么一二分牵连。
原来江右人告讦成习,有的贪官审理词讼只看两方钱多钱少,不看当中理长理短,碰上负气之人,群情激愤,揭挺围署,两败俱伤的算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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