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搁了笔,正色道:“只是有些唏嘘,你说这医书上头,一个风寒,就能出现不下十种方子。女子生产虽不是病,却比绝大多数病都来的凶险。而接生经验,则却没有单独著书立说,只靠接生婆之间的口口相传。咱家比普通人家富裕一些,还能提前预定。若是家境贫寒或者运道不好些的,岂不是只能自己生产,全看运气?”
联玉了然地点头,“著书立说的都是大多男子,他们自然不会写这些。”
江月听到这儿忍不住笑起来,“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男子似的?”
联玉挑眉,江月有过说话惹他不悦的‘前科’,立刻收住笑,“我的意思是你当然和普通男子不同!”
他脱了外衣往炕上一靠,歪头问:“哦?怎么个不同?”
“你看,普通男子只知道好脸面,当人赘婿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却不想想,时下女子嫁人后,称谓上便只有某家的夫人某某氏。怎么到了他们身上,就成了受到什么屈辱了?你就不会了,你若是心存芥蒂,咱们哪儿来现下的好日子?”
“还有这几日接诊,形形色色的人遇到不少,今儿个不是两位婆婆先后来了嘛,就还有不知内情的人经过,说什么‘好好的医馆怎么全是女人’……”
“谁说的?”
江月摆手,“也不认识,那人也没进来,就在门口嘟囔了一句就走了。若与我成婚的是这种人,能接受我开设医馆,给人诊病?”
“暂且只想到这些,以后想到了旁的再与你说……跟这些人相比,你当然不同。”
少女的眼神格外真挚,神色比方才研究生育指南的时候还认真刻苦。
联玉忍不住闷声笑起来,笑够了才道:“那你好好编写,回头我想办法寻人去印刷。”
江月只想着写下来,回头教授给给许氏接生的两个婆子,却没想到推广这一层。
“会很贵吗?”
联玉说不会,又慢慢地解释道:“时下使用的是活字印刷术,成本比古早的雕版印刷术低了许多,并不需要特别昂贵的价格,就可以去寻书局合作,印刷成册。”
“原来这么简单?那敢情好,等印好,我把书也放在医馆里,只在成本上头加一文钱出售,不指着这个挣钱,就希望能多些人看到。”
江月说着便收起了唏嘘的心思,接着认真写自己的东西。她准备按着生婆的经验,然后结合医理,说清为何要那么做。
当然还有一些女子生产时可能遇到的问题和应对办法,相应的药方,也要写一写。
行文上头也不能太文绉绉的、掉书袋,要通俗易懂,读给目不识丁的人听,也要让他们一下子明白。
联玉看他兴致勃勃的,不由也跟着莞尔。
其实自己印书这种事,也并非那么简单。人家书局排活字也需要时间和手脚工夫,印的少了,人家一般不乐意,或者要价会变得非常高。
而且经营书局的也是男子,许多书商自认做的是清贵生意,也讲究风雅那套。
让这些死脑筋印刷生育相关的书籍,说不定还会觉得有辱斯文,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家里也有母亲和姐妹。
还有一遭,时下书册的价格对普通人来说还是贵。一册书怎么也要个几十文钱。想来并不会卖的很好。
若自家出纸张笔墨,请人来誊抄,成本倒是能低不少。但还是那个问题,抄书的读书人比书商还清高呢。
而且识字的多半是男子,会为妻子购置这种书的还是绝少数。女子倒是需要这个,但高门富户有大夫、有稳婆,贫家女子却不一定能掏出那么多银钱,更不会识字。
财帛动人心,这样内容的书真要能挣钱,也不会让江月唏嘘说这上头怎么没有对应书籍了。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江月知道,交给他来做就好,她只开心地做自己想的事就好。
也就五六日的工夫,江月就写完了《生育指南》。
后续工作,如联玉所说,由他一手包办,并不需要江月再费心思。
这日联玉出去联系书局了,只江月守在自己铺子里。
午后时分,一个头戴帷帽、身形窈窕的女子登了门。
坐到桌前,江月搭了她的脉,点出她身体有些亏空,另外月事上头也不大好。
女子松了口气,声音婉转悦耳,“是,我近来就是觉得身上乏力的很。另外月事也有些不准,我还以为是……”
“就是气血失调而已,我开个方子,你照着吃上一旬,月事应该就来了。”
“谢谢大夫。”女子顿了顿,又接着问:“我听说,您这儿有祛除疤痕的药膏可以卖?”
江月的祛疤膏倒现在还未开张,便起身去柜台里拿了一盒给她看,“是的,不过价格不便宜,这么一小盒就得一两银子。您的疤痕若是方便展示给我瞧,最好还是给我瞧瞧。因为我这药膏也不是所有的疤痕都能消,没得买回去没用,浪费银钱。”
那女子闻言不由在帷帽下笑出声,也不客气地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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