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戡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到冬天你就知道了。”
谭幼瑾猜他应该是去拍什么片子了,也不知道听没听她的建议。她拒绝了他改编她大学短片的提议。她不确定于戡是真相信爱情还是出于市场考虑,总之他的剧本里爱情拯救了男主角。她甚至怀疑于戡的不诚实,他应该能理解,那些习惯当焦点的人,只有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目光才能喂养他们对注意力的饥渴,只有一双眼睛,无论多深情,作用都有限。
她建议于戡去拍青春恋爱片或者热血运动电影,那个适合他的气质。于戡好像觉得受到了侮辱,但她其实是赞赏。能把青春拍好也是一种本事,她以前投资的于戡的短片,于戡虽然退了钱给她斩断了和她的关系,但她其实喜欢里面溢出来的少年气质,连天空的颜色都那么对味。后来他拍网大,和中年人相关的部分总是差点儿意思。
于戡的目光转到了啤酒瓶旁边的体检报告,他问谭幼瑾:“这个你看了吗?”
“嗯?”谭幼瑾愣了下,抬眼看于戡,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是洗完澡胡乱抓着头发用吹风机最大档吹过,但没来得及梳。他的嘴抿着,眼睛盯着她看,像少年球员盯着他刚打出的球。好像她就是那个球。
她并不想和他谈论他的体检报告。她知道一些人,在和异性进行□□交换前,会交换彼此的体检单。除了这种场景或往这种场景推进,谈到这个很怪异。那天她提到体检报告,不过是拒绝的一个说辞。
谭幼瑾突然有点儿嫉妒于戡。如果她被一个人以这样的理由拒绝,她绝不会再找上门来,更不会因为这个人可能有事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跑下楼去按门铃。她只好感那些对她好感的人,一旦她觉得对方可能对她没好感,她对此人也马上丧失了兴趣,就像当年她对于戡那样。
凡是超脱她控制的事,她都本能地远离。这种行事风格以前帮过她许多次,帮她避免了许多可能落在她头上的麻烦。现在她有点儿不确定,这种对安全感的极度追求,是完全出于理智,还是来自对未知的恐惧。
她想起很久之前一个男人对她的控诉:你太爱自己了,你既不在乎我在想什么,也不在乎我做了什么,你只在乎我对你的话有什么反应。你眼里只看得到自己,你除了自己,谁都不爱。他告诉谭幼瑾,像她这种过分自私自我的女的,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孤独终老。
谭幼瑾觉得这个和她约会的乐队键盘手确实看穿了部分事实。她当时一句话都没反驳,微笑着感谢对方的坦诚。当她放弃寻求理解的时候,她马上拥有了好涵养。
窗户没关,风来了,窗帘鼓起来,夏天白昼长,现在外面还没完全的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夏天将像去年的夏天一样平稳地度过去。谭幼瑾看着啤酒瓶微笑,一个安稳的、没有任何悬念的夏天。
谭幼瑾拿起啤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有点儿可惜,啤酒不那么凉了,但她还是灌了下去。
于戡的体检报告,她一行一行看到最后,她把杯里的酒喝完,像是很久之前看同班同学的卷子,成绩比自己好很多,开始礼貌性地佩服:“你这身体状态,真让我羡慕。”
说这话的时候她在走神,忘记了进行表情管理,忘记了在这句话之前应该补充一个礼貌性的笑容。她这句话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驱逐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暧昧,因为声音过轻甚至显得有些虚弱,很像是一个病人在感叹。
如果谭幼瑾细看于戡的脸,她会发现几秒之内他的表情变化层次非常丰富,从不解怀疑再到现在的紧张,最后落成嘴边的一句话:“你怎么了?”
“我……”谭幼瑾从这声音甚至听出了慌乱,等她意识到于戡为什么慌张,她几乎要笑了,但她很好地控制了嘴角的弧度。她刚才的语气好像和她话的内容不太搭,以至于他误会了,以为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才会如此羡慕一个健康人的身体,才会拒绝他。现在黄金档早已不再演这种戏码,这戏码流行的时候,于戡大概在看少年热血漫。
“我……”后面的话没说出口,谭幼瑾就用手遮住了脸,消化脸上荡出去的笑意。她很少有这种控制不住表情的时刻,很想笑,但又觉得笑出声来不太好,只好用手把脸捂住。她想解释,又怕解释的时候笑声顺着这些话跑出去,所以她一个字都没说。
看在于戡眼里完全是另一回事,她突然捂住脸,像遮盖眼泪。
于戡突然抱住了她,谭幼瑾还没来得及推开,就听见他说:“我在呢。”
谭幼瑾的头被迫靠在于戡肩上,这戏剧性的一幕突然发生,她甚至忘记了推开他。她鼻子里钻进了一股薄荷味,是他的,应该是沐浴露的味道还没散尽。这个脑袋瓜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他自己写剧本绝对不会写这种故事,却往她头上套这种苦情戏码。她咬住牙齿憋笑,憋得脸都要红了。
就在谭幼瑾准备狠狠嘲笑于戡的时候,他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对她说别怕。他的大手很干燥,抚摸她还未全干的头发。她突然忘了要说的话,呆愣在那儿。
她想起小时候的一个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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