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良遥借机翻身而起,发足狂奔。
莫迟背靠着一棵大树,才勉强稳住身形。
肩头的伤口流血不止,后腰的擦伤火辣辣地灼痛,不知是不是沾了硫磺的缘故,血流始终无法停止。
莫迟的袖管都被鲜血浸湿了,他叼住袖口,用牙撕扯下一块碎布条,往肩头的伤处上裹缠。
他只有一只手,很不好操作,布条刚贴上伤口就疼得浑身发抖。
他眼前一黑,脑袋嗡地一声,头晕目眩地背靠着树干大口喘气。
脚下却突然一滑,他腾地坐到地上,身体紧绷得弯成弓状,手死死按住膝盖,咬牙等待疼痛过去。
辛良遥也伤得不轻,一边跑右胸的血就淅淅沥沥往下流,沿途所经之处淌下了一串连续的血迹。
他脑袋发蒙,伤势随着跑步的震动愈发疼痛,可他一刻也不敢停下。
莫迟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他已经从他手中逃脱了两次,不管是莫迟还是他自己都很清楚,这个夜不收不会给他第三次活下去的机会。
辛良遥踩着滚动的石块,从山坡上磕磕绊绊地滑下去,逃脱的马匹就在前方,除了莫迟谁也没有追上来,只要翻身上马,就能成功逃走了。
辛良遥的手都碰到了缰绳,就在这时,身后的矮山上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的声音纷乱而轻急,似乎与之前都不相同。
辛良遥不敢怠慢,手边的武器只剩下一把长刀,他弯腰捡起一块边缘尖锐的石头,当做暗器朝动静响起的地方狠狠砸去。
“啊!”树林间乍然惊起一声女子的惊呼,乔沅为了躲避飞来的石块,慌慌张张往后一仰。
慌乱间,她没有注意到脚边,绣鞋在山路上踩了个空,身体猛地朝侧面一晃,栽倒在地,顺着山坡翻滚下来。
辛良遥失声惊吼:“乔沅!”
他目眦欲裂,转身冲到山下,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接住了滚下来的乔沅。
乔沅鬓发散乱,裙角破碎,浑身粘满泥土枯叶,脸上被树根划出道道血痕,手掌也因为在滚落时惊慌地想要抓住什么,被粗糙的树枝割出了好几条血口。
她靠在辛良遥怀中,还有些惊魂未定,却在看清他胸前伤口时,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你受伤了?!”乔沅手足无措,想用手按住他流血的伤处,又怕加剧他的痛苦,纤细的手指攥着他胸口的衣服,顿时被血染红。
“你伤得很重!再不处理你会没命的!”
辛良遥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他没有言语,只是松开了抱着乔沅的手,弯着腰,从地上摇摆着爬起来。
乔沅伸手扶他,辛良遥陡然一晃,乔沅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和他一起跪倒在地。
两人面对面跪在地上,辛良遥吃力地看了乔沅一眼,又要爬起来。
“你带我走!”乔沅用沾了血的手捧住他的脸:“你带我一起走!若是有人追了上来,你还能拿我当人质!”
辛良遥艰难地摇了摇头,双腿抖得不像话。
莫迟的一击不是谁都能受下来的,他带着伤坚持了这么久,方才又受了乔沅从山上滚落的冲撞,已然是强弩之末。
他也不清楚,就算能骑马逃出去,又能逃多远,可他就是不愿意将乔沅拉入险境。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乔沅的眼睛,整个人都东倒西歪,可还是要坚决地站起来。
“我和你一起走!”乔沅不顾一切地环住他的腰,手指甚至触摸到了他背后深得露骨的伤口,可她却紧紧地抱着他,一丝一毫也不肯松开:“你带我走!我和你一起去焉弥!”
辛良遥心中大恸,连呼吸都有了片刻停滞,可他还是狠心将乔沅的手从背后拉了下来。
乔沅顷刻间泪如雨下,她抓住辛良遥的手腕,苦苦哀求:“不要离开我,我在馥州孤独无依,只有你一个人真心爱我,你怎么舍得丢下我!”
她把辛良遥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我是你的妻子!你带我一起走!我和你回焉弥!”
不远处的山坡上,莫迟步履蹒跚地走过来,扶着树干勉强站直身体,将乔沅的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辛良遥见到他来,却没有立刻离去。
他强忍着满眼的热泪,用爱恋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描摹乔沅的眉眼,然后低下头,在她眉间印下一个颤抖的吻。
“焉弥……”辛良遥的双手都在因为失血而战栗:“……你不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他抬起手,带血的拇指在刚刚吻过的地方重重一按,在乔沅眉心留下了一枚血印。
乔沅声泪俱下:“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是你的妻子,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辛良遥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抓起乔沅的手,在她瑟瑟发抖指尖轻轻一吻,而后坚决地站起身,将她的手从身上拽下来,大步往拴马的地方走去。
他佝偻着背,把手挡在脸前,像是在擦眼泪,又像是害怕后悔一样,强迫自己不准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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