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精,听语气识苗头,半环形的软包圈出的空间里,十来个人眼神表情都如水纹一样,迅速蔓延微变。那人更自来熟了,笑着喊她嘉嘉。“嘉嘉,庄在这人最会装根正苗红了,你爸欣赏他,你可千万擦亮眼,假得很。”云嘉又没接话,只轻轻扬了两分冷笑。她被众星捧月惯了,自有气场,哪怕在座的还有人不知道她是何许人也,也会不由因她变了脸色而收敛笑声暗自惴惴。欢笑场合的安静是一种尴尬,而玩咖们善于找话题破冰。旁边有人立马举庄在的劣迹佐证,说庄在跟某个酒吧的女驻唱打得火热,那女的前阵子拿酒瓶给一二代开了瓢,庄在大半夜去警局捞人,这事儿都在圈子里传开了,人尽皆知。有人又附和,三姓家奴嘛,狗仗人势而已。任他说得绘声绘色,云嘉一脸不感兴趣,只盯着那人看,随后只轻嗤了声,问那人。“三国读了几页?词倒是学会了,三姓家奴?这么会引经据典,他是吕布——”目光环绕半圈,云嘉眉一扬,“你们想说谁是貂蝉啊?”几个人一阵讪讪才强笑出来,说不是她,绝不可能是她。这群脓包没本事,带来的女伴里倒有个聪明的,顺话就笑着说:“貂蝉再美也是凡人,云小姐仙姿神仪,怎么会是貂蝉呢,是赛貂蝉才对!”有台阶就立马下,满室应和。“对对对,是赛貂蝉!”这些人做作得令人发噱,云嘉懒得再计较,只觉得无聊透了。难以想象不久前庄在也出现在这里过,他高中就跟这帮人玩不到一块去,他撑死了是假吕布,这帮人却是扶不上墙的真阿斗。他怎么会来参加这种社交?酒液被高饱和的射灯照变了色,云嘉俯身端起杯子晃了晃,浮冰转动。她很久没有见过庄在了。这些年,舅妈和徐舒怡偶尔提及,都说他变化很大,高中那会儿完全看不出来他会热衷经商,如今还混得风生水起。年岁渐长,变化在所难免,就像她说打算回国进高校当老师,身边的人也都惊讶不已。细想想,大学老师更像是庄在的人生志向,他脑子聪明,爱读书也读得好书,心思沉,话又少,不爱交际……神游戛然而止,云嘉觉得好笑,心想,刻板印象啊,她记得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庄在。他翻天覆地。他的人生志向,也早不在她的了解之内了。 正在加载云嘉在厕所话题里充当了一回主人公。两个同包厢之前打过招呼,现下却名字对不上脸的女生,正一边洗手一边聊她。“听说她是大学老师,还以为是那种留学读过很多书的温柔大小姐,看着年纪挺小的,没想到气势这么足,呛人真厉害。”“大小姐嘛,所以蒋文森他们不爱和这些千金玩儿,没劲。”本来打算施施然推门出去,当面锣鼓对面鼓,让对方尴尬一回,却听二人话题一转——“那个开场就走了的男的,是她男朋友?”“不是。”“我听她发火,以为她护着他呢。”“你这消息怎么听的?她不高兴是因为她姓云,他们提到云家了,跟庄在没关系,姓庄的跟她,包括跟里面那些人,都不是一个圈子的,这你都听不出来?”“不是一个圈子,今天怎么会来啊?”“谁知道,冲这那位大小姐来的?里头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巴着她捧着她?”会所包厢自带卫生间,有人在使用,云嘉才出来了,这会儿回去,门从内被人打开,被云嘉撞上。里头是刚刚提赛貂蝉的女生,正将一字肩衬衫塞回半裙里,口红晕染,男的好笑地伸手去抹,被她一巴掌轻轻打开。“还胡来!”那就是胡来过了。云嘉眉心聚拢。读书时只觉得这些男生讨厌烦人,现在一言难尽。徐舒怡酒到微醺,青蛇一样靠在她肩上,贴着她耳朵说:“宝宝,正常,你就是阳春白雪的日子过多了,你想想司杭——”余下声音扼进喉咙里,当作没说过,这里闹腾,她想云嘉可能也听不清。徐舒怡话题突转。“等你见到庄在就知道了,什么变化啊发生在人身上都是正常的。”已经后半场了,云嘉问:“他待会儿还过来?”
“不知道,他没说,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宝宝你想他来吗?”云嘉眼睫一抬一落,轻笑:“算了,不是一路人。”见了面也不知道能聊什么。徐舒怡却说:“以前不是一路人,以后说不准了,”视线往旁边一扫,“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人家现在就差最后一步,走稳了,以后不知道能甩这些人多少条街。”“你那个离异的堂姐,刚好你们明天要见面,你可以问问……”“我堂姐和庄在?”云嘉实难相信,“他们差了十来岁吧。”“有人看见他们在清港一起逛街来着。”声音越说越小,徐舒怡一副对着云嘉不知如何表达的样子,“等你见到庄在就明白了,他这些年往上爬得很快,可能,追求的东西……我不是说他和你堂姐一定有什么,只是你想想高中那会儿,他独来独往,我已经算跟他很熟的异性朋友了吧,超市遇见,我主动挥手打招呼,他嗨一声,都不会等我一起走,你能想象他跟一个大他十岁的女人,有说有笑,逛清港的老店?”云嘉不能想象,也想象不出来。“你跟庄在认识快十年了吧?”徐舒怡不等她回答,“还不是不怎么熟,像他这种目标明确,执行力强的人,就是很难跟人交心,也没那个时间,你说对吧?”很难跟人交心,这道理,高中那会儿云嘉就明白,只是她很难像别人那样,因为庄在的疏离冷淡就对他心生反感。她怜恤过一个少年的格格不入。即使如今山高水阔,疏远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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