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无依又道:“主子放心,昨夜大家饮了酒,义兄睡得熟,必不知隔壁发生了什么。”
这番话藏头匿尾,别人听不懂,林阙却不可能听不懂,罩在面纱下的脸微微发起烫来。
闵无依:“属下临行前给义兄留了书信,并非不辞而别,此时义兄想必已经看到信了。”
闵无依确实留了信,不过信里说“愚弟临时起意,改道往东,义兄勿念。”实则,闵无依一路南下,已然行至江南。
面纱微动。林阙一想到昨夜的事情,便气不打一处来。若非此间有外人在,闵无依真想掀开面纱欣赏一下师父恼羞成怒的表情。他压了压心头的邪念,又倒了一杯盖水给林阙喝。
不远处的靛衣少年忽然噗嗤一笑,道:“有趣。”
声音不大,却足以引得驿站里的众人齐齐朝靛衣少年望去。
林阙透过白纱,循声望去,这才留意到驿站另一方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透露着雍容贵气。
林阙久不涉世,原本对一切新鲜的人或事都很好奇,但那少年骨子里自带的高人一等的傲慢,令林阙敬而远之。他从纱幔里望了望闵无依,后者回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林阙心下稍安,但那靛衣少年又发话了。
“二位公子是要去往前面的丹城吗?那里我熟,不如我带你们入城?”
林阙心知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刚要回话,却被闵无依轻拍了拍手臂,以示噤声。
闵无依缓缓起身,状似无意地踱出几步,堪堪将林阙挡在自己身后,拱了拱手道:
“在下一介布衣,随主家行走途径此地,不慎惊扰了丹阳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林阙更是偷偷偏过头,在面纱下努力瞪大眼睛张望——这少年是……郡主?女的?凭何看出来是位女子?
那十几名随侍更是紧张,甚至有几人已经将手摁在了佩剑剑柄上。
原来,这女扮男装的靛衣少年,便是丹阳郡主——萧怜伊。其母是女中豪杰、丹城城主胡百霞;其父萧方楚,曾经也是名噪一时的江南才子。
可惜,才子佳人并没有造就一段佳话……
话说十六年前,萧方楚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擅长音律、又通诗画,成日游山玩水吟诗作对,在江南一带颇有才名,得了不少江南名门闺秀的青睐。
某一日,萧方楚路过丹城,与丹城城主胡百霞相识于酒宴,二人互生好感、一夜风流。
事后,率性的胡百霞昭告天下,要嫁于萧方楚为妻。但此事未与萧方楚预先商量,生性自由的萧方楚压根儿没有与胡百霞成亲的意思,直接公开拒绝了这门婚事。
胡百霞一怒之下,将人扣了下来,强行与萧方楚拜堂成亲。可惜,强扭的瓜不甜,虽然二人完了婚,但萧方楚却并不爱这个强势的妻子。
不久后,胡百霞诞下一女,取名为萧怜伊。
而萧方楚却在同一日落发做了和尚。
世人嗟叹,剃度为僧是萧方楚最后的反抗。殊不知,为女取名“萧怜伊”也是胡百霞最后的柔情,她多么希望这个姓“萧”的薄情郎,能再“怜”爱“伊”人一次,可惜她等来的,不是丈夫的回心转意,而是爱人遁入空门的消息。
按理说,这是江南的陈年旧事,生于北地、年纪轻轻的闵无依是不应该知道的。只是闵无依近年来四处打探林阙的仇家,顺便掌握了一些大江南北的奇人异事,因而对萧、胡二人的恩怨有所耳闻。
萧怜伊容貌肖似萧方楚,被胡百霞当成精神寄托,自幼便被锦衣玉食地养着,一不留神养成了个骄纵的性子,平日里为所欲为,在江湖上没少闯祸,差点把她母亲的名声都败光了。
后来她稍微学乖了一点,出门在外时乔装打扮一番,不再以真名示人,但骄纵跋扈的性子却是难以掩藏的。
闵无依二人行至丹城附近,又见一个侍卫簇拥、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乔装为少年的豆蔻少女,闵无依只需要稍加思索,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被一语道破身份的丹阳郡主非但不恼,反而愈加来了兴致,起身朝闵无依走去,赞道:“公子好眼力。”
闵无依后退半步,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郡主谬赞,郡主气度高雅,天人之姿,即便刻意乔装,也难掩风华。”
萧怜伊本就觉得眼前这青年生得英俊,又得对方夸奖,心中自是欢喜,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林阙隔着纱曼,并不能清晰地瞧见对方的容貌,但听闵无依夸她“天人之资”,便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这一瞧,便瞧见少女怀春娇笑的样子。
原来自己徒弟喜欢这一款的。林阙想着,眼中闪过一抹自己也未察觉的失落。
萧怜伊仰头望了望高出自己一大截的闵无依,又瞟了眼沉默不语的林阙,徐徐道:“我观二位举止,便知二位并非主仆,也绝非什么布衣草民。平头百姓出行,可坐不起并驾双驱的马车,也请不到如斯这般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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