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是代替薛家人替自己赔罪?还是被这“哑巴”又勾起了他的愧疚感?
无论是哪个答案对于梁璎来说都无所谓了,她反而莫名地松了口气。
一直到临近前厅,林福的声音才随着脚步一起停下来:“夫人,皇上就在里面等您。”
周府的摆设一向是以简朴低调为主,家具也多是单一的色彩,少数的彩色装饰,还是来京之前,周淮林考虑到梁璎才特意让人放上的。
说是怕太过单调会让她看了心情不好。
屋里熏着香,并不浓郁,是淡淡的清香,不远处墙上的字画还是周淮林自己画的。
一切都是梁璎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此刻却都因为屋里的那个男人而变得陌生。
魏琰没有坐在上位的椅子上,而是在窗前负手而立,他穿的是寻常人家的衣裳,简单的白色直裰再没了其他的装饰。
男人身后,雪花从大开的窗户处飘进,风将他未完全束起的长发微微吹起,与外面的冰天雪地融为一体的男人,俊美得不似凡人。
若是让旁人看,该是一副美如画的场景。
梁璎一进来,就正对上了魏琰的视线。
仅仅是那一瞬间,可她在男人眼里看到万千情绪一一闪过,恍惚之间,她仿若隔着年岁,看到了以前的魏琰,也时常用这样看不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梁璎是后来才开始懂的,他的愧疚,可能是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但所有的情绪都只是刹那之间,魏琰很快就笑了笑,再也看不到一丝异常。
他惯是如此的,笑意温柔,但梁璎知道那笑里真正的温度,许是与他身后的寒风无异。
她隻这么匆匆一眼后就低下了头。
魏琰的声音是在她行礼之前响起的:“今日我是微服私访来的,你不用多礼。”
魏琰的声音十分具有迷惑性,总是温和、不疾不徐,又带着几分柔情。
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很轻的啪嗒声,是他取下了撑着窗户的窗钩,下一刻,风声被隔绝到了外面,屋里也暖和了不少。
梁璎思索过后,顺着他的意没有行礼。
“这位是徐大夫,医术精湛,让他来给你看看。”
一旁的男子应声上前,对梁璎一拜:“周夫人。”
魏琰的眉头在听到这声称呼时快速地皱了皱,但转瞬又恢復到了正常。
梁璎没有意见。
魏琰要给她看病,她便配合着看病。他想要减轻愧疚感,那就让他减轻。
尖锐的恨意都慢慢褪去了,比起曾经想要让他永生永世不得安宁的想法,梁璎更希望他能在这寥寥的愧疚消失后,彻底遗忘自己这么一个人。
她坐在椅子上,那位徐大夫在一边给她把脉。
静静的屋子里,只有魏琰走近的脚步声响着。没一会儿,他在隔着梁璎一个小方桌的位置坐了下来。
明明梁璎特意选了边上的位置的,魏琰却没有如她所想坐去上边。
那徐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良久,检查结束后,又问了些问题,诸如能否发出声音吗?开口时的疼痛是怎样的诸如此类的,梁璎都在一边的纸上回答。
她行笔时,能感觉得到,魏琰的视线就落在那笔尖之上。
徐大夫没有问自己是怎么伤的、吃的何种毒药之类的,显然是提前已经知晓了。
过后,那大夫跟魏琰开口:“皇上,夫人想来是已经损伤了咽喉,再想要说话,希望十分渺茫。倒是这腿疾,小的可以施针缓解一二。”
这个结果显然没有令魏琰满意,梁璎半天也没听到他的回復,直到突然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
“梁璎。”
梁璎下意识就看了过去。
魏琰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眼神虽然还是温和的,但更多的是明显的悲伤。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梁璎愣了愣,她蓦然就想起了当初的宫乱,奄奄一息的她在地牢等到魏琰时,男人紧紧抱着自己流下的眼泪。
“没事了,”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没事了梁璎,我回来了,以后,谁也不能再伤害你了。”
梁璎在刚出宫的那段岁月,虽然想过无数次死亡。可在被萧璃月折磨的那几天里,却没有一刻想过死。
她想活着,无论遭受什么样的酷刑,无论被怎么折磨,只要活着就好。
因为舍不得。
因为怕他失去自己会难过。
魏琰对于梁璎来说,不仅仅是恋人,更是她无依无靠的人生里唯一的家人,是让她的人生是有所意义的老师,是她愿意为之效忠的主君。
所以被背叛时的痛苦,才会来得那么强烈。
后来他初登大宝,也并不是立刻就和自己挑明的,大概是过意不去,所以哪怕给薛凝的封后大典已经在准备了,他也依旧是瞒着自己。明明政务繁忙,还是会每日过来看自己,找大夫来为自己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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