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北康养中心就是个专门为有恋童癖的富豪提供玩物的场所,这些来自培城的孩子们,是不会被拯救的人,他们的声音被混乱的战火所掩盖,光是活下来就拼尽全力了,落入猎人的围猎场好像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周广生带着周晓宁和高承泽在逃离魔窟之前,与高承泽一起捅死了凌辱过周晓宁的护士长,在鬣狗与人高马大的成年人的追捕下踏入了正常人的世界。
于是他们更疯了。有一段时间连周广生都不记得自己都干了什么,只记得妹妹抱住他让他停下,蝴蝶刀上的血永远洗不干净。也许走到那疯狂的一步对正常人来讲真的罪无可恕,可他还有高承泽都没有后悔。
他觉得从自己的经历可以看出,上帝也是个杀人狂,还是个恶趣味的杀人狂。
周鸿霖以私生子的身份接他和妹妹回了周家,那年他们刚满十七岁,没有杀过一个人的周晓宁承受了罪恶,周广生拿着刀不知道该杀了病房里的谁才能让上帝以命换命,当他想跟着妹妹一起去的时候,妹妹再一次的一声停止也让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声音微小,听在周广生耳朵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撕心裂肺,就好像时光倒流又回到他们逃离身后牢不可破的铁丝网奔跑在望不尽的高原上耳畔刮过的风声,大雪和炮火硝烟混合在一起,铺天盖地。
能不能别走呢。他想说。
“对不起,哥哥。”
她即将毁灭,我即将毁灭,她即将……死掉。她已经死掉。他在她逐渐逝去的灵魂里同样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周晓宁死后,或许是周鸿霖看中了他某一部分变态的天分,将周家不能落在光明下的生意与勾当都慢慢交到他手里,他渐渐成了周家一个阴晴不定的、性格残暴的、人人都怕的私生子,不被这个家任何人接纳,包括那个金尊玉贵的周晚晚,他另外一个妹妹。他除了晓宁,没有其他妹妹。不知道为什么,他暗地里找到了高承泽那个杀疯了的疯子,并把他养在身边。
失去了半身,他空洞地活着,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失去了兴趣,妹妹不让他死,他就真没去见她,地狱人间成了一体。某一天高承泽失踪了,他也懒得管,只知道高承泽一直在跟一个警察玩游戏,算了,谁知道呢。
直到他在几年后的一个深夜意外进入了周家的地下室,他彻底不打算活了,他不仅不打算活了,还打算让所有人陪葬。他想,无论是培城里的人,还是培城外的人,除了都那么好杀以外,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都有着同样卑鄙阴暗的灵魂,他在那烛火摇曳的房间里笑了半天,笑正常人的世界原来也孕育得出疯子。那大家都别活了吧,都陪着他,陪着晓宁,陪着妈妈去地狱里。
无可挑剔的容貌沉浸在暴烈的爱和恨里,仍然比油画还动人,却也实在可怕。
墙上的画框框住的不仅是他从不曾得知的妈妈年轻的少女时期,也许还有这里的主人隐藏在心底深处最败坏人伦的欲念。
周广生,周晓宁。
周鸿霖,周颂宜。
折磨晓宁致死的奇怪的病得到了最好的解释,母亲到死都是疯子,周广生自己也是疯子,乱伦诞生的孩子,哪天说不定也死了也说不定。
唯独他的妹妹最可怜,活得好可怜,作为他周广生的妹妹,出生起就体弱,异于常人的头发倍受欺负,在培城那样的地方没有一天活得快乐,周广生无数次后悔在岭北康养中心没有保护好她,而后来能保护她了的时候又被病痛带走了她。
不对,这病痛是有来源的,来源于他们共同的父亲,所以是他们共同的父亲害了她。
他想起了,妹妹也是恨的。
【哥,我好恨,为什么如此不公平,这个世界好不公平,为什么我们要在那里出生长大,我恨周晚晚健康的躯体,我恨她身上的漂亮裙子,我恨她的房间,恨她的学校,恨她的一切。修女说的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难道是患难吗?是困苦吗?是逼迫吗?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可是哥,我讨厌那个地方,讨厌那片教堂外围的垃圾堆,讨厌发霉的面包,讨厌每天络绎不绝的枪炮声,我也讨厌这里,讨厌这里干净整洁的街道,讨厌这些毫不知防备的背影。可是,哥,我也还是想回去。】
是啊。
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难道是患难吗?是困苦吗?是逼迫吗?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
周广生看着面前摇曳的烛火,仿佛绚烂夺目的火红太阳。这点太阳的火光就足以让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从他那些永远没有余温的梦境里退场了。
他太冲动,太愤怒,也太恨了,他只想泄恨,报复所有人,没别的。他对于死亡的认知是非常具象化的,几乎可以算一种宿命感,绝望形势下全部都无所谓了。
这汹涌的暴力根源从何而来呢,是源于可悲的畸形基因呢?还是与周鸿霖一脉相承的血脉呢?或者是被扭曲的三观呢?他迫切迫地想拉着周围所有一切共沉沦,即便得到应有的结局走至毁灭,他也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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