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决定,他梦到自己手上沾染的每一滴血,他梦到曾经、梦到死亡——而这一切又并非只是梦。
刀刃与砧板碰撞出的闷响从耳边远去。向他提问的应该是这个年轻人吗?站在他身边的应该是这个年轻人吗?“叶槭流”是这样的?他忘记了什么?脑子里很安静、太安静了,有哪里不对,但是应该有什么?应该有谁?应该是谁?他应该做什么?他在哪儿?这是哪儿?他是谁?“他”是谁?“我”是谁?
嗒。
大团纷乱的漆黑的思绪轰然散开。胡萝卜和洋葱在刀刃的切割下融化成模糊的斑驳暗影,它开始流动,向下流动,一滴,两滴,三滴,直到汇成一条漆黑的河。叶槭流看向他,他欣赏的年轻人看向他,那双暮紫色的眼睛看向他。喉咙滚动着发出干渴的气音。嗡鸣。嗡鸣。嗡鸣。尖锐的嗡鸣。金属的嗡鸣。鳞翅扇动的嗡鸣。浓稠的黑泥缚住他的身躯,他挣扎着向他伸手,指尖触到冰冷的镜面。
死去的镜子垮塌下来。每一块碎镜都映出他的脸。每一块碎镜都映出他们的脸。
他是谁?
他是叶槭流。
“他”是谁?
“他”是索尔·马德兰。
那“我”是谁?
啪嗒。
浓金的树脂砸向漆黑的污泥,凝固了虫豸的思考。
托里亚在晨光中醒来。
整个卢那庄园已经空了。他靠在露台栏杆边,为自己点起一支烟,对空茫的时光吐出一口淡白的烟雾。
不知过去多久,他夹着那支快要点完的烟,说:角斗要开始了吗。
在去罗马角斗场的路上,你会遇到他的。教父如是回答。
托里亚深深吸了一口烟。
索尔·马德兰的漫长假期结束了。
f
suary:火焰从他掌心滑落,点燃他的躯壳。
索尔·马德兰站在河流之中。
漆黑的河水掀起波涛,浪潮的声音灌入耳道。这几乎不是一条河流了,浪花拍击岸边嶙峋的怪石,发出雷鸣似的隆隆响声。风衣下摆顺着水流的方向漂往远方几不可见的山峦,他穿着整套漆黑肃穆的正装,臂弯里抱着纯白的花束。
他逆着水流前行。
有风吹乱了精心梳理整齐的发丝,几缕碎发轻轻扫过眉心,像轻柔的手指,似乎想抚平其上深刻的皱纹。他的脚踝触碰到什么东西,并不坚硬,只是存在于河中。于是他低下头,想要看清是什么阻拦了自己前进的步伐。
他认出那是一具属于女人的身躯,面容并不清晰,似乎有点点星光萦绕其上。她穿着朴素的布裙,裙子上打着一块又一块补丁;她的长发在河水中飘荡,像干枯树木上已死的枝条。
幼童抽出一枝康乃馨,折断花枝,别在母亲的发丝间。他继续向前。
他又停下了脚步。脚边停留着一个青年,穿着矿工的衣服,脊背略弯,双眼紧闭。矿石的色彩在水中散出细碎的光亮,石镐敲凿煤块的声音替代了水声。青年的手很干净,干净得不像一个矿工。或许他本不该是个矿工。
工人从怀中的花束里拿下一朵除去花蕊的百合,放进工友手中。他继续向前。
这次躺在河床上的是个死去的人。他从潮湿中闻到火焰的味道,焦黑的碳化的尸体蜷缩在水流之下,看上去与高大有力大相径庭,像个伸不开手脚的畸形的侏儒。死去的手臂不再有力,死去的喉舌不会再吐出咒骂,铁匠炉中的火点燃了自身,化成一把熄灭的薪柴。
少年垂下眼睛,抛出半截花枝,权且当作献给父亲的赠礼。他继续向前。
一个笑容闯入他的眼中。穿着西装长裤的高挑女性躺在河底乱石的簇拥之中。烟草在她的指间静静燃烧,点点红色在她周身晕染开来,水波荡漾间,那具躯体上的血肉被流水撕咬下来直至破碎,破碎到只剩下半张微笑的脸庞。
警员沉默着。他将栀子花别在这位前辈的胸前,任凭花朵被染成鲜红。他继续向前。
两名年轻人在河水中相拥。他们双眼紧闭,少女金色的发丝扫过青年的脸颊,他们的面容宁静而满足。青年的身躯开始融化、沸腾、翻涌,疯狂几乎铺满了这片河床。清晰的面孔在扭曲中模糊,直到死去,直到永恒。
队长抽出两朵鸢尾花,放在血肉雕塑的胸口,赠予这对新人。他继续向前。
总是小狗一样充满活力的愉快的青年此刻安静下来。那颗心脏终于不再跳动了,耳畔只余下湮灭似的寂静。裁决局的制服被弃如敝履,兜帽下疯狂扭曲的狰狞脸孔只可能属于一具尸体。
警司抬起手,扣下扳机,于是尸体被杀死了第三次。他抽出花束中点缀的满天星,送给死在昨日之人。他继续向前。
他又停在一张年轻的面孔旁。青年整齐地穿着裁决局的风衣制服,衣摆在水流中柔和地摇晃。这张脸在没有笑意时总是显得很冷淡,只是青年惯常好脾气地笑起来,倒让人忽视这一点了。安静躺在河床上的年轻人再也不会微笑着压低帽沿,他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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