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以吗?”那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比于山中的苗人,更害怕这吃人的世道。“可以的,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去山上。”银铃帮她拉好被子,起身收了碗。怕她一个人害怕,还安慰道:“我们就在门外,你哪儿不舒服就唤我们。我叫银铃,银子的银,铃铛的铃。”然后退出了屋子,将散在院子各处的几个男人都召集起来。脸色严肃,摸着下巴显然有事要说。可她还拿不太准,心下没把握,自顾埋头在屋檐下转了两圈。石雷倚在扶栏上好奇问道:“姑娘,可是有事要说?”清了清嗓子,那姑娘大冬天的撸了两把袖子,露出纤细的胳膊,摆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几位哥哥,你们也知道,现下衙门里拨不出桥款,弄不好过两天就要停工。衙门那边我会再去想办法,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桥款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万多两银子,想办总会有。但更要紧的是,朝廷要在乾州设置织造。元府的元贺正同我师兄打的火热,为的就是这块肥肉。若是真叫元贺将这差使弄了去,他们只会愈加盘剥压榨小民百姓。所以这差使,我们得想办法抢过来!只要做好了,将来各项开支银子自然不用愁。”“如何抢?”又是石雷问道,织造的事虽还没有什么眉目,在身在衙门里多少还是听到了些风声。“织造织造,自然是要有织机,纺工!朝廷在乾州设置织造本意就是为了扶持新政,解决军需,为百姓实现创收。可这事叫元贺弄了去,他是个商人,只会为自己牟利打算,全然不顾百姓死活,自会抬高布价同朝廷拉扯。我们只要找到一个布商,能在造价还有品质各方力压过元家一头的人,叫朝廷尝到甜头。这样织造就能够掌控在我们自己的手中,将来也不必仰仗他们的鼻息过活。”那姑娘许是刚才就有了细致的谋划,一口气讲下来,头头是道,涛涛不绝。但是想要找一个品性信得过,能够为他们所用,前期又舍得砸钱的布商谈何容易。必要一步一步极致的谋划,在保证将方案呈上御案后保证万无一失。她凑到杨竖跟前问道:“杨竖,朝廷北方往常一年军需棉布是多少,你可知道?”以军需估算出所需织机和织工人,就大概能找到他们想要的多大的布商,需要砸多少银子进去。杨竖颔首想了想,“以我家老爷往年在兵部的消息来看,每年春秋至少要一百万匹。从织局押解至于临潼,制成成衣供军需。”这些其实不在兵部,上京城打听一圈大致都能知晓。只是银铃地处苗疆偏远,想弄点消息自是困难。当初为了刺杀陆清河锁定目标,收集消息便就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那你可知往年是什么人在承接此差使,能不能给我弄匹样布来?”“这倒是不难,不过要去几天。你在乾州最好莫要闯祸,不然我可赶不回来救你。”杨竖话说的硬邦邦的,嘴上说着不受她驱使,身体却很诚实的往外去了。 春秋大梦织造的事,银铃暂且只给几人透了个风。具体要如何做,除让杨竖去弄几匹样布来,其他什么都没说。次日只叫石雷同邹远趁这现下停工了,赶紧置办了粮食衣物,还有那受伤的女人一起送进山中。否则这下着雨,苗疆的冬天可是要冻死人的。这一下好几十口人等着要吃饭用药,工事又要紧,银子的事她不得不要彻底拉下脸了。咬咬牙,置办了好几身头面。每日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一样,跟在巴东后面交际应酬。岁末近年关,宴请应接不暇,赶场流连在各样的酒席上。城中各处府邸酒楼,都能看见官府那辆招摇的马车。差役又一次将车驱到元府外,他家那老爷弄几个只野猪和野鹿,宴请同好吃炙肉。巴东带着银铃前来赴宴,差役下车请了好几次,那块织锦车帘纹丝未动。不知晓里面的人在做何,只是车身晃了好几下,弄得外面的人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怎么不做贞洁烈女了,舍得下得去脸了?”“哼,你若是有点本事,我用得吃这份苦头?!”车里的姑娘恶狠狠的一掌拍掉伸过来爪子,抱起自己的裙子,侧身要钻下车去。却叫跟前的人拦腰扑倒,撞在马车上,疼得眼冒金星。正是要骂开,他就抵了过来。捏着圆润的下巴,嫌弃她那嘴艳丽的口脂。“抹那么红的口脂做什么,跟吃了死孩子似的,丑死了!”“你!”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眨眼就巴东抽出手帕擦得干干净净。像是伺候当初年幼还不会洗脸照顾自己的小姑娘一样,抓得她五官皱巴在一起,痛苦不已。“昨夜那老东西摸你了?为什么不躲?”巴东忽然问,眸子中露出难过之色。银铃是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三四岁就被哲秀秀带上山,谁也不亲闹着要找爹爹。是他一宿一宿的不睡,陪着她,给梳小辫哄她开心。从小那么爱哭的小姑娘,长得又倔又机灵,一点都不像没爹没娘的孩子。他很喜欢她犯倔,谁也不服输的样子,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可昨晚的酒席上,她不知晓是醉了还是如何。谭府老爷朝她扑过去时竟没躲开,用了很大的力气推开他,面色上也并未露出恼怒之色。还笑意吟吟的将人扶给下面的婢女,继续回来同他们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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