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恬犹豫了一下,在说谎话哄他,和说真话之间,选择了后者。她淡淡道:“因为我发现,成亲之后,我就不是我了。我是颜哥哥的妻子,是颜夫人,是宋氏,唯独不是我自己。”
今日她所感受到的强大压迫感,都来自婚礼。被抢亲的那一刹那,她竟然有点解脱。
不过,想起父母和颜哥哥的担忧,俩家的颜面,她还是想回去的。
梦玦听后,轻声细语道:“你与我成亲,还是你自己。”
宋恬笑着摇头:“我只是个凡人,也只能跟凡人在一起。”
“倘若我说你不是呢?”他目光灼灼,望着她。
宋恬本想说,她心悦颜嵊,也有婚约。但她又不敢激怒这个少年,祸及他人,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也许,你说的事情,我真的不记得了吧。”
她这样说,梦玦的心情也极好,在火堆前烤兔子。
烤肉的香味四溢,宋恬从早起就未曾进食,她还真的饿了,独自咕咕叫了一声。
她瞬间脸色一红。
梦玦怕她不好意思,背对着她,将烤兔子从火架上取了下来,朝后递给了她。
他忽然变得温和有风度,让宋恬凭空生出一丝恍惚感,仿佛那个当众抢亲、撕扯她衣裳的人,不是他。
她接过烤兔子,吃了起来。
宋恬饿极了,转眼间吃完了一个兔子,若在家中、或是颜嵊的面前,他们定然要指责她吃的样子不雅。可这个妖道绑匪,却什么都未说,用芭蕉叶,给她掬了清泉解渴。
吃饱喝足,看着天色,已经到了申时中。
她估算着,总该有人出门寻找自己,就算不四处找找,也能顺着流水,寻到此处。他们怎么还没来?若是他换了地方,可如何是好?
宋恬有些出神,肩膀被碰了一下。
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金钗,立刻朝后狠狠地刺去,戳中了梦玦的手。
他虽然未曾流血,却沉默地看着她。
梦玦本想替她拂去身上的落叶,这是他曾经习惯去做的事情。可是他忘记了,这是十五岁的宋恬。
金钗刺不破他的幻象,但宋恬好似受到了惊吓,她踉跄着起身,连着后退,脚踏入了溪流中,溪水溅湿了一身。
“恬恬,”他低声道:“你鞋袜湿了。”
宋恬惊魂未定,看他取下几片叶子,又幻化成新的鞋袜。她立在溪水中不敢上前,她不知道,这个妖道为何不生气?
金钗还在他的手上,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道:“挺好看的,只是,以后用不到了。”
梦玦轻轻一折,金钗断裂成两截,落到尘土之中。
不知怎的,这一幕落入她的眼中,让她想起一句诗——
“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
这个金钗,是她的成亲时绾发的,如今金钗折断,仿佛预示着,她和颜嵊的结局。
可是她不愿意。
她和颜嵊青梅竹马,俩小无猜,不该如此!
宋恬从溪流中走了出来,抬头看着天色。
梦玦道:“你在等他们吗?”
她没有出声,只是指尖微微颤抖,只能强作镇定。
梦玦并不愿刺激她,但是雷劫将至,如果想让她从幻境中醒来,只能让她看到,残忍的现实。
他道:“我带你去。”瞧见宋恬的神情,又补了一句:“不会伤害他们。”
宋恬半信半疑。
他看了一眼天色,牵住宋恬的手,乘风而起,到了云上。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颜家、宋家。
此时已到傍晚时分,俩家逢此变故,亲戚朋友尚未离去,都聚在一起讨论对策。
梦玦带她隐了身,穿墙到了颜家正堂。
她一眼看到,自己撕碎的红布条,此时正摆在正堂香几上,颜嵊正在一旁,闷头干坐。
作者有话说:
“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出自白居易。
:化神
没有人看得见他们。
宋恬甩开他的手, 她望向颜嵊,欲言又止。
颜家正堂氛围凝重,每个人都神情严肃, 面无笑容。直到颜老爷轻咳了一声, 道:“诸位, 总该拿个主意,这事儿,怎么办才好。”
他瞥向那被撕裂的红布条, 叹了一口气。
颜嵊抬头道:“爹!不管怎么说,我的娘子在那妖道的手里, 生死未卜, 我们应该顺着溪流,赶紧去找她才是!”
“过了门,没拜堂,不算是你的娘子。”一老者道:“小嵊, 你想想,捞起这红布条的时候, 宋家夫妇也在,送这宋姑娘是他们的亲女儿, 他们为何不去?”
颜嵊茫然摇了摇头。
“嵊儿,你还小,不懂女人名节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意义。”颜老爷道:“如果我颜家出面, 无论发生什么事, 也只能认下这个媳妇, 宋家这是在逼迫我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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