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太过锐利,说得太破。她又换了一个法子暗示,“我已经看过档案袋,大钟也坦白是他做的。”敬亭露出苦笑,道:“我就知道,你怎么突然想出去旅游。又像以前一样,接受不了,然后就逃走?真像小钟会做的事。”“不是逃走,而是去找寻。”小钟坚定道。她以为敬亭这么说是终于领会了,结果敬亭下一句又说:“出去玩就好好玩,别想太多。”小钟忍不住笑,暗道这样的反应才像敬亭。敬亭又道:“你说因缘,我倒是想起来,可能我之前不找他,事情多少不会闹成今天这样。”“你是说在学校?”“更早的那次,我对他说了很不客气的话,配不上你之类的。他肯定怀恨在心了。”小钟露出不屑的表情,“气量真小,该喝中药调理。”“哟,你这就不喜欢他了,看来我费尽心思弄那东西还是有用。”敬亭难掩喜色。小钟摇头,“我当然知道他有种种不好。但他是我就算分开以后也会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敬亭好像很难理解这种感觉,固执地用自己的逻辑理解这段感情,“你只是缺乏一个时常关怀你、会纵容你、哄你开心、最好是异性的长辈,他趁虚而入了。以后再看吧,你会遇到真正的爱人。”小钟认真想了想,仍旧觉得大钟对她来说是不可取代的,反问敬亭:“你当年怎么会和老钟结婚?图他有钱?”这话问住敬亭。她呆愣许久,只答出一句:“因为他讲笑话一本正经,意识不到自己在讲笑话。”小钟就要笑话她,敬亭连忙又道,“我老早忘记当年那种猪油蒙心的感觉了。对,你问为什么,就是因为猪油蒙心。”两人缓缓地走到安检口,时间也差不多了。真到离别的时候,小钟发现自己对这座城市还有很多的眷恋。她回首与敬亭道别,却望见远处有个散发着怨气的人影正在急匆匆地靠近。是大钟。她一眼就认出他。他还是发觉她要逃,追过来了。追来又怎样?她肯定要走。小钟站在刚通过的闸门后面有恃无恐,等他走到面前。大钟凝望她许久,转头对敬亭道:“她要逃走。目的地秦城,是真的吗?我也过去,一定会把她平安无事地带回来。”但敬亭冷着脸制止,“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不放她走?你是她的监护人?小钟已经成年了,智力正常,身体没有残疾,不会轻易被人骗,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大钟道:“她想抛弃我们,这里的生活,她都不想要了。连高中都没有读完,家人都不在身边,小女孩这样走出去怎么不受人欺负?”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向来体面的大钟露出前所未有的失态,又将现实戳得破破烂烂。敬亭震惊,继而难办地皱起眉。大钟走向小钟。眼眶微红,眼睛泪汪汪的。为什么要抛弃他?眼泪无声地淌下,小钟哽咽道:“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猫猫了,要好好的,别再晚睡,按时吃饭,有病治病。”“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他的语气隐忍、卑微又委屈,像是许愿说想要天上的星星,实际上,只要她多看他一眼,他就满足了。小钟踮起脚揉他的头,抚过他干净的眉毛,“我又不是要死掉了,需要我就来找我。”旁观的敬亭终于理清当下的状况,也做出决断,把大钟揪走,“你不许去,不许再蛊惑她。她的人生让她自己决定。想回来,她也会自己回来。”这话让小钟备受鼓舞,敬亭真的明白了。她脉脉无语地转向大钟,大钟也是同样地看着她。眼中万千情绪,却没有一句话。小钟在酝酿那句本该说出口的话。“我爱你。”最后竟是他先说了,“从第一眼看见就想靠近你,忘不了你,想把你据为己有。知道你是我学生的一瞬间,我好痛苦。看你跟同龄人玩,我就吃醋。我要是也能变得年轻就好了,才不想被当成长辈,刻意生分。你靠在怀里的那晚,我的心都要化了。就算被笑话喜欢十八岁的小女孩,我还是喜欢你。”嘴唇咿咿呀呀地比划半天,道出口的却只有一声:“谢谢。”她深吸一口气,以为自己能鼓起勇气回应他的告白,走得不留遗憾。结果口型擅自做出的三个字是:坏男人。恨的感觉比温柔的爱更鲜活,也更能支撑她往前走,而不是优柔寡断地频频回望。小钟下了飞机,重新给手机连网,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巴士,来到市区的酒店歇脚。繁荣的闹市大抵是相似,小钟疲倦得有些恍然,没法相信自己这就到了千里之外的地方。当然,此时的她还没意识到,在这里的街头巷尾不会听见熟悉的方言。她会很快厌倦豪放的肉食,想念海鲈鱼和梅干菜。此刻她想的事情只有冲个澡,大睡一觉。在浴室脱掉衣服,她发现下午他在心口咬的吻痕还留着,只是从深红转成深紫色,触上去还有淡淡的余温,像是淤青,也像刺青。她站在镜子前愣愣地盯了很久,发现那像是一片玫瑰花瓣,正渐渐败坏,凋零中的。她又想到游艇上与世隔绝的两天一夜。琥珀色浓烈的夕阳,她们做到精疲力竭,裸身睡在满室狼藉的残花里。她忽然很有兴趣读徐志摩的诗集,从偶然,你我相逢在幽黑的海上,读到沙扬娜拉的十八种诀别,再到你那生命的瓶子里的鲜花也变了样;艳丽的尸体,谁给收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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