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转过身,望着裴决选择和以前一样,保持沉默。
“上来。”
裴决依旧皱着眉头,微微偏头瞥了眼自行车后座,“不是说班里等我吗?”
钟影真是不敢想身后一群同学匪夷所思的目光。不过比起同学目光的聚焦,她更怕裴决严肃的眼神。
她抱著书包慢吞吞坐上去。
裴决一脚蹬上,嘴上开始絮叨:“班里找不到你人,还以为记错了。下来又去看分班名单……今天家里有客人,听说是以前研究所的同事。你回去放好书包就来吃饭。”
“好像还送了你爱吃的笋。不过你妈妈说这个季节不会太嫩。要是吃的觉得不好,就别吃。别听你爸的。”
身后一众寂静无声。
钟影简直麻了。
“……影影?听见了吗?”
她从没觉得裴决这么啰嗦过,蚊吟:“听见了。”
“什么?”
“听见了啊……”
钟影一脑门磕上裴决后背,破罐破摔:“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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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房确实装好了。
总体的布置和新月湾那套差不多。顶灯设计别出心裁,是那晚钟影意外过来时撞见的其中一款设计。四面墙的装饰也另外摆了些。主要空间实在大,走进去跟逛隔音影院似的。
钢琴估计刚搬进来不久,音没来得及调,琴键刚按下,钟影就知道了。
她扭头笑着朝站在门边的裴决看去。
裴决了然,点了点头说:“已经约了师傅上门调音。就这两天。”
钟影没说什么,试音似的,挨个按下去。
隔着几步,裴决注视她沉静细致的面容,想起她在车上目睹车祸时惶然又不安的神情,心头仿佛有什么碎开了,又一点点地弥合。
琴音跌跌宕宕,跟随钟影的指尖。
他看着她,忽然说:“是我不对。”
音声骤停,钟影莫名转头,目光微微疑惑。
他看着钟影说:“你说不知道怎么处理和我关系——是我不对,影影。”
时隔多年,长大后成熟的自己回头再去看那段时光,和过往的那个少年对视,有些心知肚明,也有些后知后觉。
“我太自以为是了。”
他低下眼睫,眉宇间神情落寞,语气却如常:“我以为每一天、每一天这么过下去,好像能够证明什么,好像就能顺理成章,但其实不是的。”
裴决抬起头,望着钟影:“我如果早一点——至少比闻昭早,是不是——”
是不是你就不会经历这样痛苦的失去。
裴决没有说下去。因为没有意义。
如果说出口的话可以立即灵验,那他早就说了无数遍。在那六年里。
钟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总是敏锐的——即使那些年的朝夕相处没有带来完满的结局,至少带给他们彼此一份独属的心照不宣。
她站起来,走到裴决面前,轻轻抚摸裴决的面容:“我没事。”
他神色懊丧,目光定定地落在钟影脸上,眼底情绪极深,深到钟影同他对视,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把你弄丢吗?”裴决握住钟影抚摸自己脸庞的手,忽然说。
钟影微微一愣。
这件事她一点印象没有,还是后来听两边父母提起才知道的。
“我以为我只把你弄丢过那么一次。”
裴决握住钟影的手,把她抱进怀里,“可是我怎么觉得,我把你弄丢过好多次。”
仿佛砂砾一样塌陷,钟影抱住裴决肩膀,轻轻拍了拍。
过了会,她扭头亲了亲裴决脸颊,小声:“我真的没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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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搬过去?”
“等琰琰英国回来。她的房间还在装, 要过段时间。”
休息室外常年如一日的闹哄哄。
前来庆祝毕业的学生家长挤满了走廊。合照的、送花的,还有协调统筹的老师跑来跑去、大声点名。隔一阵,不知道哪个准备室里就传出调音师傅叮铃匡啷的敲打声,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今天是个杂耍舞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说起栖湖道的房子, 程舒怡虽然觉得搬过去好是好,但平常再要想和钟影聚, 就没新月湾那套来得方便。毕竟,新月湾距离艺术团也不远。以前两个人这边结束了,还能去钟影家里喝点。
她正在翻看手边的演出时刻表,和钟影说着话,忽然发现自己带的其中一个学生的独奏被挪到了稍后的位置。不是说这个位置不好,相反,压轴还是蛮重要的,只是这样临时的更改, 对没怎么经历过正式演出的学生来说, 容易扛不住。
“我出去一下。”
程舒怡紧皱着眉头, 几步走到门口,大声:“聂文老师呢?谁看到聂——哦, 好的, 我去看看……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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