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影跟着走过去。
她是睡饱了,神采奕奕的,一杯石榴汁下肚,清甜又可口,此刻,一双眼瞧着裴决,很能找事的样子。
“对了”,想起一桩正事,钟影走到裴决身旁,垂眼看着池子里的泡沫说:“程舒怡你记得吗?”
裴决擦了擦手,转过身面朝她:“艺术团?”
钟影想起那次艺术团汇演结束后他们在后台碰见的场景,点点头:“她是我大学同学,关系很好的,我们……”
她抬头望着裴决:“我们,我和闻昭还有她和宋磊,大学时都在一块。”
裴决不作声,只是看着她。
他脸上的神情和前一刻那种始终带笑的神情稍稍显出一些不同。虽然注视钟影的目光还是带着宠溺的笑意,但唇角已经放下,面部稍显紧绷——即使不大看得出来。平静与温和似乎是最直观的,不过,钟影还是细微地察觉了裴决心底的审慎与淡漠。
想起来,这是他们关系确认后第一次面对面提起闻昭。
她忍不住想,还在宁江的时候,面对她和闻昭的交往,裴决是不是也是这么平静,带着几分冷漠与恶意。
见他不说话,神色愈加如常,像是在等自己继续说下去——但钟影知道,不是的,他是在想些什么的。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在想什么?”
裴决似乎也清楚这个时候问自己想什么的妹妹,到底想知道什么。
他的妹妹早就长大了,感情上也比他更游刃有余。
裴决没有立即说话。
片刻,他忽然反问:“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一个名字而已,出现在钟影嘴里一秒钟功夫都没有,他能想什么,也不值得他想什么。
闻言,钟影勾了下唇角。
她很快地笑了下,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不是那么开心的情绪。
她对他说:“你以前嫉妒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裴决微微一愣。
钟影看着如同旁观者、局外人一样的裴决,忽然间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委屈。
只是委屈冒出的时间太短,她自己都不清楚这点微不可察的“委屈”到底从何而来。心口仿佛被人堵上了一面墙,她原地徘徊、毫无办法,只能一股脑地说:“你以前看我和他出去约会、看我和他接吻,哦,还有一次,他送我回来,你就在楼梯上等我——”
也许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
当清楚地知道了一个人深刻而恒久的爱意后,就希望得知他为人的全部——所有的,好的、坏的。甚至希望他主动剖开来,献祭似的,全部给自己看——无论如何,只要和自己有关、通通都得和自己有关。
钟影想,原来自己这么霸道。
裴决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他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钟影有些激动的后背。
他一点都不想因为那两个字同她产生不愉快。
妹妹想要什么,他就给她好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他确实嫉妒得要死。
他说:“我希望他死。”
真心
怀里的人许久没动静。
裴决搂着她没说话。
少年时的恶意宣之于口, 于他而言,更像是爱意的袒露。这本就是一场必须有人出局、容不得第三人的爱恋。不管那人是死是活。钟影既然想知道,那就告诉她好了。裴决想, 他在她面前做了十几年良善宽厚的兄长, 再做下去,他都要疯了。
他从小呵护她、珍惜她, 希望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当然也希望她属于自己。
只是人事多变。
这世上有太多一厢情愿的事。有时候裴决会想, 其实自己这样的求而不得,一点都不稀奇——甚至称不上命运的捉弄。
太平常了,平常到,与钟影重逢的第一眼,他才觉得是命运的捉弄。
“他死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钟影靠在他怀里轻声。
她的语气好像呓语,好像深陷在一场从未走出的噩梦里,眼前虚虚实实——她说着闻昭离开的话, 伸手却紧紧抱住了裴决。长久未曾袭来的恐慌与不安, 如同楼宇崩塌前的裂缝, 一寸寸地蔓延开,在她的心底盘桓, 只等着那一声轰然。
慢慢地, 她抱着裴决,在他坦诚的爱意里,仿佛感受到了更大的、即将重蹈的崩塌。好像所有对她展露的深刻与恒久,都必将在猝然间离她而去。母亲是, 闻昭也是。
裴决敏锐地察觉了钟影起伏的情绪。
他低头吻了吻钟影发顶,低声:“所以我很担心你。”
从小到大, 钟影极少表现出这样明显的情绪,更别说直截了当地要他做什么、说什么了。
也许因为今天提到了闻昭。
其实到现在,裴决都无法清楚地知晓闻昭的离开对钟影而言意味着什么。
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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