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如枝没有告别,而是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出这个住了五年的地方。
13岁那年,荀学怿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带她走进来,她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荀学怿。
18岁生日的第二天,她却要断了和荀学怿的收养关系。不过五年,当真世事无常。
助理又等了十分钟,荀学怿才神色自若地从家里出来上了车,同往常一般看不出喜怒。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清冽香气,十分好闻,车的最后排放着一个包装得极为精致的生日蛋糕,以及一大束还挂着水珠的鲜花。
“回公司。”荀学怿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
在司机开车的路上,车内静谧如旧,夜景飞快地在荀学怿的眼中倒退着,寂暗的眸子晃过一束束霓虹光线。
他忽然发觉,纵然人所处的高度看似对一切触手可及,也依旧困于世俗琐事,困于无名情绪。
男人偷偷放空了思绪,不为生意场,他竟为一个小姑娘而烦躁得要命。
顾铭踌躇再三,仍是问出来:“荀总,蛋糕和花真的要丢吗?”
这个蛋糕是今早荀学怿特地抽空,特意去a市一家颇有名气的蛋糕店,亲自沟通和设计款式,那是他为养女定制的独一无二的蛋糕。
这件事他本可交给顾铭去做,他只是想要对小姑娘更上心些,反倒成了一厢情愿。
“丢去路边垃圾桶。”荀学怿无波无澜地开口。
“好的。”顾铭并未多说些什么话。
荀总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心中仍是一阵无名火起。
昨天是小姑娘的十八岁生日,他推了晚上一个重要会议,只为早些带着礼物到家陪她,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从晚上六点等到晚上十一点,荀学怿都没能在家等到她,倒是让顾铭查到晋如枝在a市一家生意火爆的酒吧待了一晚上。
在商战上最忌讳的便是情绪外露,他自认向来情绪管控能力不差,极大多数时候都颇有耐性。
纵然如此,一想到亲眼目睹晋如枝醉醺醺地倚在陌生男人的怀里,并且任由他人伸手施为的画面,荀学怿还是气得想杀人。
车停在了公司楼下的专属停车位上,这一整座装横豪奢的写字楼尽归荀氏财团所有。
晚上八点,整座大楼依旧灯火通明。荀学怿和顾铭一前一后进了公司,前台员工习以为常地向他们问好,荀总爱加班是全公司都见怪不怪的事。
“你可以下班了。”在迈入专属电梯的前一刻,荀学怿忽然侧头对顾铭说道。
顾铭闻言,便知晓荀总又要办公到深夜了。
……
荀学怿凝神处理着办公桌上的一份份重要文件,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带着倦意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带,终于有了回家的打算,回那个空落落的地方。
晋如枝走得决绝,几乎将所有她的物品都带走了,荀学怿看得出来,她不是一时任性。
从收养晋如枝的那一天起,在物质上,他尽所能给她远超同龄人的最好的一切。在陪伴上,他凡事皆亲力亲为地教导她,给她最多的耐心。
但即便如此,晋如枝仍是长成了一副纨绔模样。
她像一只柔软却很有脾气的小鸟,却总想飞出他的掌心。
没了他,她能去哪?
他知道晋如枝在学习上没有天分,无论是悟性还是努力都落后于同学,他便花重金请来国内排得上名号的精英教师为她一对一辅导。
他知道晋如枝对英语没兴趣,他便将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陪她背单词,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纠正她的读音。
他知道晋如枝的种种缺点,喜欢睡懒觉、不学习、不自律、爱对他撒谎……
即便她把补习老师赶出家门、发脾气把单词书撕烂丢在地上、在学校毫无礼貌地顶撞老师、甚至跟他闹脾气的时候……他仍将她视作最重要的责任。
落地窗外繁华的车流奔腾不息,坐在偌大办公桌前的男人却难得神色倦怠。
他忽然想起从前有一回,他训她不知改变,十六岁的小姑娘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红着眼睛对他说:“叔叔,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掌控我,你永远都在控制我!可是我不知…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那时他竟困惑了。
困惑为何养女压抑的哭腔会让他隐隐心痛,困惑自己与养女的相处方式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他更困惑的是,为何他竟想要将委屈巴巴控诉他处事独裁的小姑娘拥入怀。
领养晋如枝只因多年前一桩往事。
在荀学怿二十五岁那年,为报恩情,他几经调查辗转,终于在蓝天福利院找到故人之女,并将她带走好好抚养。
所谓限制领养者年龄的法律只能限制穷人,限制不了荀氏财团的掌权人。
他没有感情伴侣,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在权谋场上无往不利的荀总只能靠观念和认知娇养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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