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岳飏。
沈酌眼底掠过一丝微妙的神色,对白晟做了个示意噤声的动作,拿着手机没有接。
通话自然挂断,紧接着又响起来,他还是没接。
“你怎么……”
沈酌竖起一根食指,示意你别管。
直到铃声第三次急促响起,一边响一边不断弹消息,直响得快挂断了,沈酌才不疾不徐地按了接听键,吝啬地给了一个字:
“喂?”
通话对面传出岳飏连珠炮般的质问:“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看系统说申海郊区一级警戒?你受伤的情况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安全不安全?”
“……”白晟叹为观止,心说我真是开了眼界。
岳处长在如此多年的精神折磨之下还没疯,这忍耐力实非常人可比,也不知道他当年在中心区是不是掘了沈酌家的祖坟。
沈酌站起身,对白晟摆了下手,敷衍地表示了一下感谢,然后拉开门大步走下车,老远白晟还能听见手机对面传来岳炀又重又急的声音:
“我刚打给陈淼,他说你自己就解决了,为什么不直接通知中心区要外援……”
“已经解决了。”沈酌踩着荒草泥地,走向远离人群的不远处,站在深夜的旷野上,嘴角意义不明地一勾:“多亏了白先生出手帮忙,解决得非常顺利。”
手机对面一下陷入了静默,沈酌几乎是饶有兴味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半晌才听岳飏开了口,除了有点干涩之外,已经用冷静自持掩盖了一切情绪:“那就好,感谢白先生的义举。”
沈酌仿佛完全没听出对方话里复杂的滋味,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我有件事要问你。”
“怎么?”
“你听说过荣亓这个名字吗?”
岳飏皱眉道:“完全没有,怎么?”
沈酌说:“三年前5月10号,也就是青海试验场爆炸事故前一天晚上,傅琛与苏寄桥两人曾经离开中心区,去泉山县卫生院见到了一个叫荣亓的病人。你不知道这回事?”
以当年傅琛那样的身份,离开中心区是肯定会留下记录的。岳飏回忆数秒,迟疑道:“我确实不记得了,也许是执行公务?估计要去调取三年前的任务档案。”
“那你去调吧,想办法查到这个荣亓的身份材料和亲属关系。”沈酌停了停,淡淡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他低头准备挂电话,岳飏应该是察觉到了,仓促脱口而出:“——沈酌!”
沈酌动作停住。
通话对面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岳飏深深浅浅的呼吸,几次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半晌才冲动地道:
“沈酌,我其实一直——”
远处现场人声喧杂,都随夜风远去,化作了微渺的背景。
少顷岳飏才再次开口,能听出是临时勉强改变了话题:“……我想问你件事。你上次不是说要把那个白晟驱逐出申海……”
“怎么,”沈酌失笑起来,唇边温热的气息几乎轻轻拂在岳飏耳际:“你又想替过世的兄弟来关心我了吗,岳处长?”
刹那间岳飏僵住了,良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白晟现在是申海的人,只要我不赶他走,他就会一直待在申海。至于什么时候驱逐,或者还要不要驱逐……”沈酌回头瞟了眼远处那辆指挥车,懒洋洋道:“我一个人说了算。”
“……我知道了。”很久后电话那头才传来岳飏低哑的声音,“我会去查三年前5月10号那天傅琛与苏寄桥的外出备案的。”
沈酌直接摁断了通话。
荒原夜色广袤,头顶星空浩瀚,银河横贯天际流向未知的宇宙。
沈酌静静地站在那没有动,背对远处灯火阑珊的现场,望着前方如长河般无垠的黑暗。旷野四下无人,没有人能看见申海市监察官此刻的表情,良久才听他长长呼了口气,无声地闭上眼睛。
风席卷过大片荒草,簌簌声犹如深夜涨潮,将零星而久远的记忆席卷而至,淹没了每一寸感官。
——青海试验场爆炸。
没有人知道剧变发生前的种种征兆,所有险恶的端倪都随着爆炸灰飞烟灭,只偶尔从时光深处闪现诡谲的微光。
……
“傅哥对咱们沈主任也太殷勤了吧,天天鞍前马后的,让抽血就抽血?”
“没办法,hrg计划要是没有那些高阶进化者的血清,恐怕也完不成第一阶段的数据模拟……”
窃窃私语随风而来,又呼啸远去。
实验室里井然有序,研究员们来去匆匆,傅琛仰躺在椅子里,袒露出结实的手臂,动脉鲜血顺着软管流向离心机。
“沈主任,”助手快步走来,声音轻而紧张:“不能再抽了,已经1000了。再抽下去会出事的!”
26岁的沈酌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眉目秀丽如雪纸泼墨,神态间有种与生俱来的冷淡和事不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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