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是长了一张命犯桃花的脸的男人,比姜迎灯想象中还要帅气不少。
梁守行穿件长款风衣,即便人到中年,也健硕有型。坐在铁板烧的店里,跟姜迎灯面对面,像是很少在这样的场合吃饭,他风流的双目四下逡巡一圈,嘴角意味不明地勾起一个笑,服务员上来一只松茸汤的壶,他接过去,绅士地将新鲜的汤斟进姜迎灯面前的小碟子里。
“铁板烧,跟同学来?”梁守行挺稀奇地问。
姜迎灯细细咀嚼一只炸虾,还没应声。
他又戏谑地笑问:“梁净词就带你吃这个?”
“……”
“这不行,回去我得好好教育教育。显得我们梁家家风多么不正似的,抠搜得很。”
家风这个词让人想笑,姜迎灯没拆台,只是摇着头说:“他尊重我,所以依着我。”
也从来不会露出看不起任何穷酸相的眼神。
跟梁净词来的时候,他说的话一般是:那虾烫,拿来我剥。
“抠搜”这种词自然也不会用,而是:三文鱼挺新鲜的,两百块很实惠。
有一些话,换个表达,就成了赞美。
梁守行听她这么说,不置可否地一笑,摇了摇头。
过会儿,他眼神稍显凌厉地望向她,扬起下巴问了句:“他还依着你什么了?”
姜迎灯说:“能依的都依了。”
“不容易。”他笑着说。
“什么不容易?”
“哄着女人不容易,陪人吃自助也不容易。比我有耐心多了。”
姜迎灯为这奇怪的攀比愣了下。
“不过他喜欢,我也没什么主意。”
梁守行忽然有些大发慈悲地说了这么一句。
姜迎灯困惑地望过来,果然听见他下一句别有深意的:“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就尽量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话里有话。
接下来的台词得是:家里的江山都是为他打的。
姜迎灯听得懂这暗示,试探地沿着那冰山一角往下深挖他的筹谋:“只有……一个吗?”
“当然,”梁守行说,“他要是听话,也轮不到其他的。”
“……”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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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迎灯还以为她会等到“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这样粗暴的警告,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梁守行并没有给她五百万的意思,他只是轻飘飘地丢出一张底牌, 上面写的是梁净词的似锦前程,是身为梁家的长子本该拥有的一切, 或者也蕴藏着, 供他平步青云的力量。
此刻,这张牌莫名地落在她的头上, 竟要等她一个局外人来签字画押。
梁守行说, 只要他听话,轮不到别人。
姜迎灯不知道梁净词在家里是不是对长辈唯命是从,但如她这样真听话的个性, 也不爱听人家夸这两个字。
有种被规训过头的乖顺感。
这词从来不是夸人的。
梁净词也不是被规训的人,她还记得姜兆林说,他是外圆内方的一枚铜钱, 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爸爸看人是准的,所以梁守行的这话, 也就是拿来唬一唬她罢了。
“不要总是啃菜叶子, 既然都吃自助了,当然尽可能吃贵的。”
虽然这点寒碜的烤肉不够入这男人的法眼, 但在这样小事上,他也表现出最大程度的精明,而后又道,“肚子就这么点空间, 不要因小失大。”
又是被双关到的一句话。
姜迎灯恨自己耳聪目明, 居然句句都听懂。
谁是小,谁是大, 他说的,显然不是菜。
姜迎灯夹来一只虾,戴上手套,慢吞吞地剥。
“一直都这么乖?”梁守行看着她的动作,不禁问了句。
姜迎灯摇着头,仍然慢条斯理,说:“我不乖。”
他说:“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虾肉落在碟子里,姜迎灯擦擦手,为这直白的征询沉默了很久。
久到梁守行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准备换个方式再问,小姑娘却温温吞吞地启了薄唇。
“我想要梁净词。”
她的声线很轻,但语气却是坚定的,不像是在和他打商量的意思,很坚定地要拥有。
梁守行意外地笑了:“这个不能让给你,再想想别的。”
姜迎灯闷下头,吃了两块虾。
她今天坐这儿,确实不是来跟梁守行谈判的,只不过知道他还能有些什么招数。因而自始至终有种“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淡定感,该紧张顾虑的人不是她。
姜迎灯没跟人说,她早就在失落里接受了有缘无分的结局,比那几张塔罗牌还要更早一些。
从重逢的第一面起,姜迎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
否则,怎么会从不谈以后呢?只不过想,能多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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