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惟听到这冷淡的口气?,莫名觉得酸涩难当。
觅儿终究是怨他了。
他垂下?眼皮,道:“慎王呆傻,却也未必是坏事。你?日后安分守己,想?来这辈子定能平平安安。”
从一开?始他对这个女?儿的愿望就是平平安安。
姜觅扯了扯嘴角,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哪怕萧隽是真的傻了,哪怕她嫁过去之?后关上门和萧隽过日子,安分守己不理世间的纷纷扰扰,这辈子也不可能平平安安。
匹夫无罪,生便是罪。
她如此,萧隽亦是如此。
“你?来就是要说这些,那我知道了。”
或许是姜觅太过平静,也或许是姜觅表现出的冷淡,让姜惟很多话都说不出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
良久,他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姜觅面前。
匣子看着不大,样式倒是颇为精致。里面装着一沓银票和几?张地契。
“无论你?在?哪里,你?都是我的女?儿。如今你?要嫁人,这是为父为你?准备的嫁妆。”
只有银票和地契,想?来是不愿意张扬,更不想?让人知道。所以这些东西是他私下?准备的,余氏和刘氏应该都不知情。
姜觅推拒,“我已改姓徐,婚嫁之?事自然和武昌侯府无关,日后种种也和姜家没有干系。”
“…骨肉血脉,岂是说断就断。我没有强迫你?还认我这个父亲的意思,只是我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些东西你?就当是我一个当父亲的心意。”
“真的不用了。”
“觅儿…”
姜惟突然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喉咙也艰涩得厉害。他想?说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觅儿的父亲,他想?说自己以后想?尽力补偿这个女?儿。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姜觅清澈冷清的眼神对上时,所有的郁闷和艰涩都显得那么的卑微,他甚至连补偿的话都觉得难以出口。或许从这个女?儿离开?侯府的那一日,他们的父女?之?情就到了头。
“你?出嫁…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你?母亲一定会怨我。你?就当是为了她在?地底下?安心,将这些东西收了吧。”
姜觅突然觉得有点可笑,或许姜惟确实对徐令娇有感情,只是这份感情经过多年的消磨与掺杂,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
事到如今,他已没有资格再提徐令娇。
“我母亲不会怨你?的。”
“你?怎知她不会怨我?”姜惟压着声音,有着明显的伤感与愧疚。
姜觅道:“我母亲深爱的是多年前的那个你?,那时的你?眼里只有她,你?们相知相悦,海誓山盟心心相印。而我母亲不曾见过如今的你?,你?也不是再是从前的那个你?,她又?怎么会责怪一个不认识的人。”
姜惟怔住。
他感觉脑子里像是什么东西在?绕着圈子,一圈又?一圈理不清剪还乱。娇娘不曾见过现在?的他,他如今的模样绝对不会是娇娘喜欢的样子。
姜觅又?道:“当年的那个你?,才是我母亲的丈夫与爱人。现在?的你?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她的爱人,你?们不曾相识,自然也就没有牵扯。”
“我…”
“你?还记得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听秦妈妈说过,她说你?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为人谦逊雅致端方。她还说你?心地善良怜悯他人,行事张驰有度光明磊落。她说你?是当年郦京城中最为出色的世家公子,心里眼里只有我母亲,从不对曾别?的姑娘假以辞色。而今的你?,是这样的人吗?”
姜惟面色难看,身形晃了晃。
曾经的过往如云烟一样从眼前飘过,他发现自己居然不认识自己如今的模样。如此的浑浑噩噩,如此的颓废荒芜,无一不是他最为陌生的样子。若娇娘还在?,定然是不屑与这样的自己为伍,更不可能倾心这样的他。
“昨日种种,宛如死去。曾经的那个你?已经不在?,好?比是故去一般。活下?来的你?是另一个你?,再也不复当年的模样,自然也不是我母亲认识的那个人。”
“另一个我?”姜惟喃喃着。
是啊。
这样的他哪里配得上娇娘。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自己,正如过去的那个我,以前我盼着父亲的关注,希望得到父亲的疼爱,可是从来都只有失望。如今我已没有了期盼,变成了另一个我。所以无论是当年的你?,还是曾经的我,其实都已经死去。”
姜觅的话如同迷雾中的一道惊雷,不断回响在?姜惟的耳边。明明他应该觉得这般言论荒谬至极,但?他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认同。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安国?公府的,口中不停呢喃着“都死了”的话。
突然一阵风吹来,风中似乎有一丝微不可闻的桂花香。他像是被过去的记忆击中,茫然地站在?路中间。
过往人的认出他来,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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