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牛恭已死,冯群又什么都不肯说,对铸币局一百余人进行了不下于三次的盘查,都没人知道这些钱是如何流通出去,更没有人听说过有账簿这个说法,让范、赵二人也不由怀疑,他们私下贩卖假钱,到底有没有账簿。
无奈之下,两人决定从大通、招商两大钱庄入手。
赵行调查过,这两个钱庄,也卷入了这种黑钱交易,所以准备先查封两大钱庄,然后从中找出端倪,可是在申请查封令时,被谢愚阻拦了下来。谢愚道,“万万不可。”
“为何?”
谢愚道:“如今这种铁锡钱,在金陵城内广泛流通,甚至有些人以为是朝廷发行的新钱,若是贸然查封两大钱庄,全城百姓觉得手中的铜钱不保险,必然会在各大钱庄兑换成不宜流通的银两,势必会在城内造成恐慌,那时候,物价上涨、贸易关市,人心惶惶,其带来的损失,可绝不是几十万两假钱,能够平复的。”
经此一提醒,两人恍然。
他们是一介武夫,没有参政经验,若真贸然采取行动,后果不堪设想。
往好了想,金陵经济会遭到重创。
往坏了想,百姓兑换银两,货物不流通,粮食涨价,加上囤货居奇者推波助澜,江南必会大乱。
江南是太子朱延辛苦经营起来的大本营,若是江南乱了,太子在京城中的压力,必然会大增,说不定龙颜一怒,位子都保不住了。
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太平公主会不知道?
不怕你查,就怕你不查。
查来查去,查到谢芝华身上,再将太子朱延拖下水。
好阴险的毒计!
赵行问,“那该怎么办?”
谢愚分析道,“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几日。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一比一回收,用真钱兑换假钱,如此给江南百姓造成的影响最小,可如今我们不清楚,如今市面上到底流通了多少铁锡钱,只怕是一个海量的数额。这些铁锡钱,经过黑市流通,肯定是经过折价,就算全部追回赃款,依然有不小的缺口。”
这倒是事实。
跟孔老二交易时,千文铁锡钱的价格是三百文铜钱。
可铜钱到了百姓手中,却是一比一的流通。
就算追回三百文,剩下七百文,依旧无法补足。
根据铸币局的口供,从去年到现在,至少有二百万两铁锡钱流通到市面上,获利金额也有六十万两,就算一比一兑换,也有一百多万两的亏空。这笔钱,从哪里出?
更何况,这些钱,早已通过各种洗钱手段,送了出去。
而他们手中又没有这笔钱的下落,就算去追缴,又能追回来多少?
范小刀问,“有没有别的办法?”
谢愚又道,“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承认这批钱的合法性,并且当做正式货币,在市面上流通。但如此一来,相当于超发了两百多万两的货币,势必会造成物价通胀,而整个江南,一年的税赋也不过三百多万两。”
范小刀这才意识到,原来富甲一方的江南,一年的税赋才这么点,而且只是折算的银两,若真论起来,除了铜钱外,还有布帛棉麻油等等次币,真正的银两,也只有一百万多万两。
可笑地是,太平公主那边,一个四品知府,就能卖到十万两银子。
难怪天下所有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想着当官。
谢愚接着道,“不过,承认了这些钱的合法性,虽然给百姓造成的损失变少,但吃亏受损的却是朝廷,朝廷必然会找个人出来,对这件事负责。若真如你们刚才所说的话,太子殿下,怕是有麻烦了。”
赵行提醒道:“谢芝华是太平公主举荐的。”
“那些信呢?还有银票呢?公主举荐,只有失察之责,但与太子勾结,祸乱朝纲,可是大罪。这个案子,你们不查还好,一查,倒让太子陷入不利之地。”
两人再次犯难。
昨夜说的那些豪情状语,才过了一日,又让人变得畏首畏尾。
是查到底,还是不查?
从派出来的钦差构成来看,品秩最高的不过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朝廷也不想把事闹大,若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或大理寺卿亲来,那就另一回事了。
从谢愚那边告辞,两人心情沉重。
“怎么办?”
赵行道:“我们的职责是查案,至于解决问题,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查案查到头,最后查到自己头上。我没办过比这窝火的案子。”
“那你有什么办法?”
范小刀想了想,道:“我觉得谢大人第一个法子可行,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们把那些钱吐出来。”
赵行道,“就算赃款全部追缴回来,也仍有一百多万两的缺口,你能点石成金的话,或许可行。”
范小刀嘿嘿一笑,“点石成金之术,我没有。不过,倒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我觉得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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