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一下子勾起了徐亭曾经的回忆,那时的他,进京赶考,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曾与几名学子,在京城状元楼下,纵论天下大事,抒发治国之道。
也正是在状元楼,他遇到了一位改变了他一生命运之人。
那人问他:“既然朝中积弊许久,若你当了权,可有破解之道?”
徐亭答道:“从上而下,不破不立!”
“何为破,如何立?”
徐亭道:“改旧制,树新典。以民为本,以律为绳。”
那人道,“你的文章我看过,凭你的才华,想要中进士,难比登天,但是我可以帮你,不过却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入我神教。”
“何谓神教?”
那人道:“心系天下,心存敬畏,则为我神教中人。”
“需要我做什么?”
那人摆了摆手,“什么都不必做,不需要仪式,更不需要你供奉。”他指了指状元楼前的莲花池,“只要在莲花池下立誓,便为我神教庇护。或许有一天,或许没有那一天,当神教需要你时,你要为神教做一件事。”
徐亭以为对方只是个游历江湖的骗子,没有答应,那人也不勉强,将一封信递给了徐亭,又道:“三日后,此时此地,你会来找我!”
徐亭看了书信,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礼者君之大柄也,所以别嫌明微,傧鬼神,考制度,别仁义,所以治政安君也。”
这句话出自《礼记》中的礼运篇,当时陛下才登基不久,朝堂之中正在进行着轰轰烈烈的大议礼,徐亭看到这句话,以为是在说此事,也没有上心。
然而,两日后的科举考试,当打开试卷的刹那,他看到了这段熟悉的话。
震撼之心,难掩于表。
可是当时他并没有准备好,发挥自然也无从说起。徐亭整个人都是懵懵的,但当天夜间,贡院忽然失火,十余个考生当场烧死。而那一场春闱,也因此中断,一月之后再考。
徐亭侥幸逃脱,留得一命。
到了第三日,他来到了状元楼,莲花池下,对着月亮,立下了誓言。一月后,重开春闱,徐亭如愿以偿,中得二甲第六名,进士出身。
从此之后,他在翰林院修书,在大议礼中,博得陛下欢心,外放知县、知府,一路平步青云,仕途通畅,不到二十年,成为守牧一方的封疆大吏。
他也曾想过,对方若是找上门来,自己会如何兑现誓言,可是那人自从状元楼一会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仿佛人间失踪一般,没有露过面,也没有找过他做任何事。
渐渐地,徐亭放下了此事。
可是,数日之前,江南转运使谢芝华找到了他,让他写一封奏折,弹劾太子谋逆,被他拒绝,之后徐妙子被人绑架,这封信又就出现在了他案前。
总督府守卫森严,别说是人,就连苍蝇也难以飞入。
可他问过守卫,那夜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书信放进来,能将徐妙子绑架,可以想象,这个自称是神教使者的人,背后有多大的能量。
他甚至怀疑,当年贡院失火,也与这股力量有关。既然,那人能找到他,当年那一届的进士之中,又会有多少人受到他的“恩惠”?
如今,那些人中,早已占据了朝中的半壁江山。而自己,也正是“他们”中的一员。
对方绑架自己女儿,是在警告自己,也是在提醒自己。
让范小刀、赵行去查案,确实如二人所猜测,只是做做样子,真正的问题,依旧在他身上。
这一点,他女儿不知道,他的夫人也不知道。
徐亭取出笔墨,伏案写了一封奏折。
他举在手中,手中觉得无比沉重,他明白,若是这封奏折真递到了朝中,将会在朝堂之上引出多大的狂风暴雨。
可是若不呈上去,自己又是前途未卜。
天人交战。
终于,徐亭叹了口气,取了火折,将那封奏折烧成灰烬。
……
范小刀没有回六扇门,径直去了桃花酒肆。
酒肆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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