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亭宴以余光瞥了落薇一眼,毕恭毕敬地回答:“谢陛下关怀,臣确是旧伤未愈,然见春光大好,还是打算束了袖去林间缓行。暮春场气派无比,臣今日终于得见,怎地也要游乐一番。”
宋澜笑道:“你自去便是。”
叶亭宴应了便要退下,转身恰好遇见玉秋实,玉秋实眼见是他,面上笑容僵了一僵,口中却道:“叶大人,马背颠簸,可要小心了。”
叶亭宴摆出一副感动神情:“劳太师挂怀。”
他走后,玉秋实依礼拜见,随后在皇帝近前坐了,与玉随云话起家常来。
他虽面上谦卑,却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瞥上落薇一眼,落薇看得有趣,心知他应是有事要与宋澜讲,干脆借机脱身:“陛下,妾也想去林间游览一番,便先去更衣了。”
宋澜惊喜道:“阿姐要去行猎么?”
他似是想与她同去,有些犹豫地回头一顾,却见玉秋实面色凝重,他心知对方是有事相谈,一时左右为难。
还是落薇答道:“妾亦劳累,一时恐怕行不得猎了,只是远远地见到兄长和几个闺中好友,想同他们一起骑马,话话家常。”
宋澜有些遗憾,又松了一口气:“那阿姐便去罢,冯内人,你好生侍奉着。”
“冯”便是烟萝的虚假姓氏,听了这话,她连忙合掌:“是。”
落薇笑着安慰了一句:“陛下莫要遗憾,不是说封平侯以名剑为彩头、将开射御大赛么?大赛定在两个时辰后,待妾归来,便上场去为陛下赢一把剑来。”
一侧的玉随云冲她挤眉弄眼、一脸不屑——她自幼不爱此术,连马都骑得勉强,今日自然没有出风头的机会。
她向来如此,倒也可爱,落薇趁宋澜不注意,冲玉随云挑了挑眉毛,也不知道玉随云是否错会了她的意思,愣了一愣,突然生起闷气来,转头对宋澜道:“陛下,妾也要学骑马去!”
宋澜一头雾水:“你不是从来不喜这些吗?”
玉随云怒气冲冲地道:“如今却喜了!”
恰好宋澜和玉秋实也有意避开她谈话,便许了,落薇与玉随云背道而驰,先去卸了花冠,只簪一只金钗,又换了平素爱穿的绀青常服,配朱色襻膊,倒比埋在华服中央显得更有精神些。
烟萝去了她眉心的珍珠,叹道:“娘娘许久不骑马了。”
落薇眯着眼睛,似乎想起了过去一些好时光,唇角绽出一个笑来:“不只是我,昔年,也是在金明池边,你骑马抢了我的头筹,那时我才知,原来你也不是只爱诗书礼乐的女公子,倒是更投契了些。”
烟萝低声道:“娘娘还记得。”
落薇抓住她的手,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虽说你当日说不需拜祭,但我知你心意——你这就换了寻常宫人服饰,出馆向西百步,我为你留了一匹好马,你拿了我的对牌,只称有事要办,出暮春场往北,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那座无名山上的陵寝拜祭。今日人多杂乱,不会有人过问的。”
烟萝诧异片刻,喃喃道:“……那娘娘呢?”
落薇道:“今日我也有事,本就不需你跟随,去罢。”
于是烟萝立刻拿了那对牌,朝她拜了拜,一句话都没多说地转身便走——二人皆知,若再推辞,也不过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落薇独自骑了一匹白驹,不许任何宫人跟随,悄悄路过众后宅女子的谈话之处,又经行年轻一代投壶、射箭、论文之地,绕到了麓云山的后方。
虽说今日天晴,可尚未到正午时分,林中枝叶间仍有露水,嗅起来清新怡人。
此处人迹罕至,却也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喝彩声,山脚密林中有人行猎,时不时还传来“中了中了”的惊喜呼喊。
一侧喧嚣,一侧寂静,奇妙的感触叫落薇心中放松了些。
她从前是最爱热闹的,近两年却愈发喜静,或许心中怀揣之事太多的缘故。
她骑马缓行了一会儿,忽地眼前一亮,见路边野地里有一朵鲜红鲜红的月季花,是一片漆黑荆棘丛里今年开出的第一朵花。
落薇盯着它看了片刻,忍不住翻身下马,走近了些,伸手将那朵花摘了下来。
她一手持花端详,一手牵着缰绳,谁料那朵花还没有在她手中待热乎,落薇便忽地听见林间传来了马蹄击地的回声。
她讶异地回头去瞧,根本没看清来人的面容,一匹红驹便一阵风似地擦身而过,马上之人微微弓腰,一手抢走了她刚刚摘下来的花朵。
“吁——”
他勒马停下,转过身来,飞快地将那朵花簪到了自己发间,落薇早猜到是他,仍被他这放浪举动惊到,咬牙切齿地唤:“叶亭宴!”
叶亭宴已然脱了方才面圣的绯色官袍,换了一身山矾为底、印淡粉暗纹的曲领大袖襕衫,为方便骑马,他摘了官帽,简单束发,落薇方才手中的那朵花,如今便插在他的髻上。
大胤文人雅好风流,服粉色、爱簪花的良多,只是落薇常见叶亭宴身着官袍、一丝不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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