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薇曾听父亲说过,禁宫庭杖之所以要去衣饰,是便宜上药,倘若带衣连血,光揭下便是不亚于伤口之痛的二次受刑。
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文臣宁肯忍受这剥肤之痛,也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除了衣物。
父亲摸着她的头发,口吻依稀有几分怀恋之色:“你祖父曾经有一位挚友,声名不堪,常在内廷受罚,但从他入朝为官,至官居宰辅,从来都是在东门外诵《礼记》跪受的。”
于是落薇便只能抹着眼泪看太子跪在丹墀下受罚,等到打完了,她揭开食盒,发现其中的红豆圆子已然凉了。
想来帝王恐怕早就发现了她,只是并未多言,眼见行刑完毕,他本想关切几句,可是瞧了一眼落薇藏身的廊柱,还是立刻带着侍从离开了。
落薇这才提着毛绒绒的裙摆小跑过去:“二哥哥……”
被她唤作“二哥哥”的少年怔了一怔,撑着身子转过脸来。
那张面容在雾茫茫的雪气中朦胧而虚幻,只有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明亮晃眼:“薇薇——”
随后一切声音逝去。
似乎察觉到了落薇的失神,一侧的烟萝抬手为她添了一杯热茶,贴着她的耳畔道:“娘娘,茶汤滚沸,万要当心。”
落薇的手指从烧制精美的瓷杯上拂过,灼热的触感将她从神游之地猛然拉回现实中来。
这频频光顾的幻境,近日愈来愈多、愈来愈严重了些。
也不知如此下去,有朝一日,她会不会无法分清幻境与当下?
只是此时不是思索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座前的玉秋实因叶亭宴的推诿,愈发不肯放过:“不过是请君一观罢了,御史有瓜李之嫌,如此执拗,究竟是真以为辱,还是心中胆怯?”
叶亭宴冷笑道:“太师说得正是,瓜李之嫌,薏苡之谤,斯不可忘。”[1]
落薇握紧了那杯茶水,手心被灼得微微发红,烟萝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尚未开口,宋澜便突然问道:“皇后以为如何?”
“妾以为——”
落薇看向漠然垂着眼睑的叶亭宴,犹豫了一瞬,可这次。对方却并未抬头回望。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