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唾弃着瑛瑛, 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女,哪里能为薛怀排忧解难,哪里称得上是薛怀的贤内助?短暂的交锋之后,柔嘉公主便撂下了车帘,只肃冷地吩咐车夫:“走。”车马轮轴压过泥石的声响变得渐行渐远。邹氏也上前握住了瑛瑛透着森然冷意的柔荑,问她:“这便是你昨日提起过的柔嘉公主?那位本该嫁给薛世子的金枝玉叶吗?”瑛瑛艰难地点了点头,从震烁中抽身之后,她便想开口与邹氏说些什么,可喉咙里的涩然却让她难以言说。邹氏见她面色颓然,仿佛在一夕之间被剥离了所有生气一般,水汪汪的杏眸里尽是木然的哀意。她仿佛能感同身受瑛瑛的哀伤一般,倏地便开口为她打气道:“你才是薛世子的正妻,说到底这也只是你们的家事,由得她一个外人在这儿作威作福?即便是要给薛世子收尸,也该是你这个正妻做主才是。”一席话震得瑛瑛猛然抬起头,迎上邹氏满是不忿的眸光,便也把她的话放在心里揣摩了片刻,而后道:“这是自然,我才是夫君的正妻。”即便薛怀当真身死,她也不愿意回到那个满是算计与磋磨的徐府。她愿意替薛怀守节,即便是在承恩侯府当一辈子的寡妇,她也不愿意回徐家另嫁旁人。“我们也回去。”瑛瑛如是说道。谁也不曾想到陛下与皇后的爱女柔嘉公主会摆驾亲临至江南之地。周景然更是惊骇不已,甚至不顾自己尚未好全的身子,便带着下属与亲兵们去迎接柔嘉公主。柔嘉公主早已厌烦了那些繁文缛节,连眼风都没往周景然身上递,只以命令般地口吻对他说:“替我安排个住所,每日只需送两餐饭食。”说着,也不去管周景然如何回答,便一径往刺史府里走去。只是柔嘉公主过惯了富贵锦绣的奢靡日子,骤然住进了如此狭小的刺史府里,只觉得浑身上下处处都不舒服。可对薛怀的担忧牢牢地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让柔嘉公主无暇去在意这些小事。后一步赶来的瑛瑛与邹氏在刺史府前瞧见的便是这样滑稽的一幕,周景然与府上其余的小厮一般替柔嘉公主抬着行李。柔嘉公主带来的人手将刺史府霸占的水泄不通,灾民们窥见天颜,吓得连头也不敢抬,都只敢缩在正堂里。周景然身子还未好全,只帮小厮们搭了一把手便退至了一旁,正巧在后侧方瞧见瑛瑛与邹氏的马车。他立时上前询问两人柔嘉公主造访江南的原因,邹氏不愿正面瞧他,瑛瑛便解释道:“公主是为了夫君而来。”说罢,瑛瑛便敛起浓密的睫羽,不再言谈更多。周景然了然地点了点头,约莫是猜到了这位柔嘉公主必然是属意于薛怀一事。以薛怀的模样和性情,惹得公主芳心大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促狭地一笑之后,周景然便突然变了脸色。他忍不住跺脚叹息了一回,心里的叹息之语跃进瑛瑛与邹氏的耳畔。“若是公主能早到一步江南,兴许薛弟便不用死了。”薛怀一月未见踪影,周景然千不愿万不愿,也只得将“死”字与他联系在了一块儿。可若是有柔嘉公主坐镇,王启安如何敢对薛怀痛下杀手?远在京城的“护身符”再牢靠也不如这桩金枝玉叶的大佛来的震慑人心。话音甫落。邹氏便留意到了瑛瑛迅速黯淡下去的神色,忍不住朝周景然递了个眼刀过去。反正她已与周景然和离,往后也不必再谨小慎微地充当贤妇,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个狼心狗肺的人也不会惦念她什么好,她也无需给他好脸色。“薛世子可与你不是一路人,他才不会用自己的婚事去行什么狗屁大义,你可不配与他混为一谈。”成婚至今,邹氏不曾用如此泼辣的语调责骂过周景然,这一声脱口而出的骂语将周景然骂晕在了原地,许久不曾回过神来。这时的邹氏已搀扶着瑛瑛往刺史府的内院走去,只留给周景然一个决然离去的背影。柔嘉公主在刺史府里住了三四日,并把身边所有的死士都派出去搜寻薛怀的踪影。死士们尽职尽责,终是在第五日的清晨带来了好消息。他们在清竹县临水的一个村落旁找到了一个肖似薛怀的病重之人。据村民们所说,这人是一个多月前从上流的湖水里漂到了村妇们浆洗衣衫的桥口。因他当时满身是伤,村民也不敢贸然挪动他,只得将村里的赤脚大夫请了过来。那大夫瞧见薛怀的伤势之后,便断言他活不过三日,还是不要浪费他的膏药了才是。只是村落里的村民们都是淳朴之人,无法眼睁睁地瞧着薛怀断了气,便还是将他抬去了赤脚大夫的家中,逼着大夫给他治病。也许是上苍眷顾,又或许是薛怀命不该绝,这草药敷在伤口之上,几剂黑黝黝的苦药灌了下去,薛怀的脉象果真稳当了下来。柔嘉公主听闻薛怀还活着的消息后当即喜极而泣,当下便要赶赴清竹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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