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坠,苍洲城万家灯火通明,然而在另一端的月色下,一场暗潮中的围杀正在无声的进行。
急促错乱的脚步声,略显粗重的呼吸,武器的破空声,锋刃插入血肉的声响无一不交织在这方无人的空巷。
恨玦在这逐渐麻木的痛感中弯下僵硬的手指,有些不甘地扯了扯嘴角。
他怕死,更怕狼狈的死。
大仇未报,急于寻找线索不慎一脚踩进敌人设下的圈套,中毒折下了八层的功力,被区区几把暗器就打穿了身体,钉在这冷石像上动弹不得。
“操。”
太狼狈了。
也不知是苍州的冬天太冷,还是他身上的血几乎要流光了。恨玦垂着头,那黏腻的触感让他想起十二年前的一个雨夜,血流如注,满目猩红。
那红色比他之后见过得所有人的血都要鲜艳浓烈,他为那红色赔上了往后整整十二年岁月。
那恨意和不甘无一占据着恨玦的心,如潮水般把他裹起,几乎要灭顶,不能呼吸。
可比起仇恨,此刻他更厌恶的竟是自己蹉跎过的那些年,人短暂一生中最好的时候,他不曾拥有过一天。
真蠢。
恨玦扯着嘴角低低笑出声,忽听“咯吱”一声,老旧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
外面似乎在下雪,门推开那一瞬间有冷风卷着雪花灌进来,风声伴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逐至他耳边。
恨玦不愿撑眼皮子去看来人,心觉自己都已经这么狼狈了,怎么还有人非要在他蹬腿前来瞧他的丑样子,真是好不像话。
脚步声止住了,一个高挑的身形笼在恨玦面前。恨玦不睁眼也知道,那人肯定在低头打量他的凄惨“死状”。
还顺带“啧”了一声。
那人不仅站着看和啧,还蹲下身一把掐住恨玦的下巴仔细地看,生怕漏掉哪一点丑状似的。
临了,还将一股温热的液体灌入了他的口中。
……
恨玦含着这口不明液体一下炸了毛。
他活了二十年,头一次遇到如此歹毒的龟孙,趴脸上围观人死亡过程就算了,怎还这般辱人!
奇耻大辱!
恨玦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含恨而终了,一怒之下直接“诈尸”,不顾一切地把口里的液体往人脸上吐。
他感到那人明显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就是两根冰凉的手指撬开他的牙关,如水蛇一般探进他的口中,死死压住了他的舌头。
恨玦猛地撑开眼皮子,借着仅存的一点光看到眼前的男子的轮廓。
只是这么一个模糊的面部轮廓,也能让他感觉到此人生得当是极好看的,只是越好看的人越歹毒,果然不假!
好好好!都来欺负他!
念罢,恨玦恨得牙根痒,仿佛这些年积攒的委屈都在一瞬间爆发,用了誓要在蹬腿前把人手指咬断的力气咬了下去。
“嘶……”
一阵不属于自己血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男子被咬破了皮也不松手,坚持把那奇怪的液体再次灌进恨玦口里,随后紧紧捂住他的嘴,一只手抬着他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
恨玦用光了全部力气,气得眼眶都红了,偏偏那些液体只能被迫留在口中。
但很快就让品出除腥味之外的别样味道。
是药?
不……是酒。
哦。反正不是尿。
别说……好像,后调还挺甜的。这是恨玦临昏睡前最后的想法。
反正比他前十二年里的每一天都要甜。他想。
“牙口还挺利,小混蛋……”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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