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再好听也不如行动来的实在,他没想过用天花乱坠的言语为自己推脱什么。“其实我也不清楚他具体生病的时间。”闻可背靠着墙,双腿微屈,停车场的灯光并不亮堂,但他还是能隐约看见林南朝猩红的眼角。换做之前闻可会觉得这人会哭只是因为良心未泯。夏遥得抑郁症这件事即使他预料之外,他也不会改变离开的想法,顶多是想着怎么补偿。但现在林南朝的表现让闻可觉得,如果他知道夏遥会得病,当初就不会不告而别。“夏遥和家人出柜过。”闻可口吻平淡,好像在谈论一件掀不起浪花的小事,实际却是让夏遥陷入众口嚣嚣的导火索。“因为白卉羽一直在给他安排相亲,都是娱乐圈的人脉,虽然夏遥当时小有名气,但他妈妈想的很长远,和圈内人结婚是营销的大好机会,还能借此机会给他塑造英年早婚、深情专一的人设。”远方有白灯打闪,有人开进车库,闻可等那一阵噪音过去了才继续开口叙述。“白卉羽给他接了很多言情剧,她觉得自己儿子是气头上的话,选角的时候根本没考虑咖位,请带我离开那片海是热度最高的,导演主动来找他,他第一次演这类网剧。”“他那个时候一直入不了戏,对自己要求又高,每天都很焦虑。”闻可说着说着停顿了会,像是不忍再回忆起这段过往,“你敢相信一个影后的儿子,之后在剧组会遭遇霸凌吗?”林南朝瞳孔一缩:“什么意思?”“在接了第一部 言情剧后,夏遥的名气急骤下跌,有人说他是不是被夺舍,完全达不到演《候鸟》的水准。”即使知道他是影后的儿子又怎么样?这个处境只会让人觉得他被公司放弃了,被自己母亲放弃了。“我之前以为他失恋,过一阵就好了,结果就过去了那么久。”闻可说着说着又心疼夏遥,默默地仰起头别过脸去,“林南朝,夏遥他有想过放弃你。”林南朝心还是被这句话揪疼了,但他如实说:“……我也想让夏遥放弃我。”应该说——他那时候觉得夏遥已经放弃了他。林南朝好像总在失去,失去亲人,失去天赋,失去朋友,在对夏遥说出那些话之后,也不敢奢求失而复得。可是每天都在后悔,后悔用那么伤人的方式,想要弥补,又觉得这是给自己自私懦弱找的台阶。心里总有个声音说——我很想夏遥,很想见到他,想和他说对不起,想和他再看一次朝阳,过一个七月。为什么在夏遥这里,自己总是既要又要还要。
“他那时候和我说,没准自己是双呢,说不准拍着拍着真的就能把你忘了。”闻可扯出一个很无奈的笑,“我真是信了他的鬼话。”“夏遥几乎是每拍完一部言情,就更加确定自己喜欢你,忘不掉你的事实。怎么是他越陷越深呢,真是不公平。”“他那段时间被人过报道是同性恋,很简单,他和女演员接吻的时候仓皇忙乱,找不着喜欢女孩的感觉……都能让剧组一些有心人猜到,只不过白卉羽花钱花时间把这件事压下来了。”烟蒂的火光渐渐熄灭,林南朝下意识又想攥在手心,之后默默垂下了手,他问:“那剧组霸凌是怎么一回事?”“嫉妒他眼红他的全凑一窝了,拍戏的时候故意失误,让他在冷水里泡上大半天……噢还有个女一和男二联合起来欺压的,他们背后也有人所以不怕什么,导演只顾拍戏对这些不管不问……”闻可忽的一顿,吸了口烟,才继续说,“太多了,你以为他有多顺风顺水吗?”室外狂风大作,伴随着阵阵雷鸣,停车场传来的动静像天崩地裂。林南朝想是这样的,听到这个消息和世界末日也没什么区别。“不过说来说去,病因还是你。虽然夏遥患得患失,很缺乏安全感,但他不会多在意和他不相干的人。”“你那个时候不是有传出和墨芳结婚的消息吗?”闻可讽刺一笑,“你说你在国外联系不到夏遥,这件事你总知道吧?有没有想过夏遥是什么心情呢。”这件事说久不久,说近也不近,林南朝确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墨芳于他有恩,他当时答应的时候没想到那么多,因为不是真结婚,她是想给家里做做样子,而傅荣也需要她们公司的投资。他是棋子又不是棋子。或许任何不得自由的人,在林南朝那里都会得到感同身受。“我没有要和墨芳结婚,是……”林南朝想解释,又觉得没什么用了。“可是当时的夏遥不知道。”闻可在林南朝面前踱步,脚步声啪嗒啪嗒地重重落下,在沉默里放大,“你知道人有时候还活着、努力着,就是靠一个希望。”即使是像太阳快要落山前,地平线最后一抹光亮那样触不可及又转眼消散的希望。它也是发着光的。“所以当他得知你可能要结婚的时候,夏遥已经不想混娱乐圈了,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再火再红有什么用呢,让你知道他的消息又有什么用呢。”“事与愿违,他在此时接到了《穿针效应》的试镜邀请。”“是双男主,他饰演抑郁症患者,一个被拯救、被爱的故事。”说到这,他又沉默了好一会。闻可的烟没吸几口,烟灰落在地上被他来回碾在脚底。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