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那一点可怜的不安,马上就被赶出了九霄云外,再也看不见影子。
等时间差不多了,法警关闭大门,书记员例行宣布纪律。审判长站在最前面,金色法槌轻轻敲击,宣布开庭。
这是社会关注度比较高的一个案子,因此流程走的很严谨。现场鸦雀无声,只有在犯罪头目被带上来的时候,才引发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旁听席坐了不少想姜怀岁这样的幸存者,此时骤然见到仇人,激动的情绪不会比姜怀岁更少。
审判长不得不敲槌强调纪律,制止听众们情绪高涨可能出现的冲动行为。大家都安静下来,百十双眼睛却都死死的盯着坐在被告席上的那个人,如果目光能够杀人,那么那个人早就被扒下一层皮了。
犯罪头目是被两个警卫押送上来的。
他身上穿着监管服,手腕在背后拷着手铐,脸上却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慌张或者可怕的神色。
兴奋,懊恼,悲愤,忏悔,这些情绪他都没有,一个都没有,一点也没有。他走过来的时候脚步均匀腰杆笔直,要是不明白状况的人看到,还以为他是来英勇就义的正派领导。
但是说实话,犯罪头目的面相确实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反而五官周正眉眼深邃,没那么多溢情的弧度和线条,也没什么惹人讨厌的斑点黑痣,仔细看是个很干净很能让人生出好感的长相。
如此看来人果然不可貌相。
审判长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流程,公诉人询问作案过程,犯罪头目全程低着头沉默,没有为自己辩解。
犯罪头目没有请辩护律师,关于审判长的提问一律是援助律师帮忙回答的,全部罪行供认不讳。
在大部分人看来,这完全就是放弃抵抗的状态了。这样的罪犯很让人省心,因此整个过程进展神速,今天这场审判很快就接近了尾声。
姜怀岁看着那个人一如往昔的冷静甚至是冷漠,忽然就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呢?难以接受他犯下如此罪行后还这样冷血自私,还是难以接受他始终没有进行辩解,是真的犯下了这样的罪行?
……又或者,是难以接受这个人即将面临的惩罚吗?
姜怀岁心中那种隐秘的不安又升了上来,这次它们来势汹汹,在名为心脏的瓶子里将情绪的药水摇晃的更加动荡,好像一定要把他所有的心绪都搅和在一起,才肯善罢甘休。
姜怀岁赶在审判长宣判刑罚之前离开了会场,和父母借口自己要去一趟卫生间。父亲问他需不需要陪同,他拒绝了,因为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并不是想去卫生间,他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
姜怀岁把觉得有些冷的手插进衣服口袋里,低着头匆匆往会场外面走,背后是法官宣读那个人罪名的声音。
他越走越快,好像这样就能逃离这些让他感觉到痛苦的一切。
可他终究是慢了一步,就在他一只脚马上就要踏出会场的时候,他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法官的宣判声:
“……被告人贾鸣,触犯非法行医罪,故意杀人……情节严重,判处死刑。”
姜怀岁的脚步顿住了,硬生生的停在原地。他等了很久,等到审判长敲击法槌宣布结束,等到警卫压着罪犯下去,等到人流熙熙攘攘的往外走,他都没有等到死刑后面的“缓刑二年执行”的声音。
哦,那个杀人犯,那个科学疯子,那个信仰狂徒,他马上就要死了啊。
姜怀岁转身向外狂奔,跑到了法院外边,正好看见警卫正压这犯人走向囚车。姜怀岁跑过去,还没到近处就被警卫拦下来了。
姜怀岁没强行靠近,急匆匆的对警卫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想跟他说句话”,然后也不管其他人是否投来异样的目光,直接放开声音对犯人喊话:
“喂,你下辈子当个好人,别再干坏事了听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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