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唯一一团光亮会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他疲倦地垂着眼睛,看着纸杯中可乐缓缓冒出气泡。
他没有跟卜尉联系,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还没有钥匙。卜尉给他发消息:“钥匙在走廊窗台花盆底下。”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把钥匙落在车上了。
于是晚饭也不必再吃了,赶紧返回去检查。房间里没什么别的痕迹,卜尉也没动过东西。他熄掉灯,坐在床边发呆。这会儿从窗外望过去,万家灯火,夜色静谧,并没有他心境凄凉。可乐在胃里缓缓翻滚,二氧化碳涌上来,让他有些想吐。
他其实是知道的。
卜尉升学宴的时候,和几个相熟的人喝多了,曾经说漏过嘴。他那时候被陈茵使唤着给各桌添饮料,抱着15l的可乐橙汁在卜尉同学那桌发呆。
卜尉说:“他能干什么?死读书就够吃力了。不指望他能跑多远。”
当然,谁都知道这个他说的是卜尉的亲弟弟。卜一本人倒是没什么表情,依旧勤勤恳恳,语气温和:“橙汁还是可乐?”
有人打圆场:“哎哎,少说这些哈。谁还喝饮料啊?白的满上哈!”
卜一就收了手,垂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他那时候才十四岁,初中都没上,再会掩饰情绪也做不圆满,躲进酒店厕所里哭,哭得可怜兮兮,还记得捂嘴不发出声音。
等他哭累了,一开门发现卜尉就在外面。
他哥的表情少见地柔软:“小宝……”
卜一就跟听不见看不见似的,绕过他走开了。
其实卜尉很少叫他小宝。只在两个人年纪都小的时候,卜一还捧在襁褓里,卜尉就去摸他柔嫩的脸:“小宝!弟弟!”
他都快忘了,原来自己也是有过被宠爱的时候。
小宝当然只能存在于幼年不记事的时间。一旦有一个人知道了字词的含义,小宝这个昵称就会显得过于亲昵。卜尉很快丢掉了这个小名,转而开始直呼他的大名:卜一。
卜一那会儿还懵懵懂懂的,一叫名字就抬起头,咕噜咕噜吐泡泡,转着眼睛观察是谁在叫他。他生得乖巧可爱,大家都爱这样逗他。也就再没有这样只属于卜尉的称呼了。
卜一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条路走得不对,抑或是哪个选择出了问题,本应该温馨的亲情在他这里全部凝固,成了肉冻似的固体,让人摸不准味道,也没有品尝的欲望。
卜尉对他的态度,更像是对待什么小动物。喂养一只狗,就期待着给他玩具和食物会换来他的喜爱与亲近。卜尉的态度更决绝:我是你亲哥,即使我性格再坏你再不喜欢我,也要亲近我尊重我。
他其实是厌恶这种自信的。
卜尉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他对于什么事情都是一个态度:不相信会有不顺意的成分。
但凡有一点不顺心意,他就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力气转日回天,根源能不能改善没关系,表面过得去就行。
卜一倒在枕头上,怔怔地想。
但他确实是,连表面的功夫也一点不想做了。
章8
卜尉再见到他的亲弟弟是三月份。这会儿a市还冷。卜一裹在厚棉袄里,手上还捏着半杯豆浆。卜尉把车停在校门口,等着他从门里出来。卜一收过他发的邮件,也看到了微信,但是打定主义不见面,于是脚步半点也没有拐弯的意思,直直地往办公室去了。
卜尉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他觉得自己已经等得够久,卜一也应该给自己一个答案了。
那天以后,卜一收到过好几回快递,无一不是卜尉下的订单,粗细具足,小到杯碟,大到家用电器,四季衣物,每天上门的派送员和快递多得发麻。对门蒋教授还问他是不是要搬家了。
卜一全部拒收,告诉快递员这是骚扰自己的人,请他以后见到这个订单不要派送,直接退回,又设了手机号白名单,迎来了久违的清净。
那些东西的价格他其实查过,卜尉似乎准备把养狗的策略进行到底,大出血一回,想要博得他的欢心。
姑且如此描述。
卜尉的傲慢向来如此,即使要买也不是自己挑。那些拒收的消息自然也不是他收。秘书一看老板的态度,送是一码事,收不收就不是他的事了,于是也懒得拿这每天五六条的消息去烦他。到最后,卜尉查岗查到学校,一看卜一身上穿的还是五六年前的大衣,顿时有一种一腔心血付诸东流的痛感。
他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想冲过门岗把人揪出来拷问。他准备了无数扎心的话,一串一串往外冒,假如能把卜一这颗糊涂心给钻出聪明窍来,他简直要携刀上门。然而真看到这个人一副万事俱足,啥也不担心啥也不想要的样子,怒火又平息了。
他的人生一帆风顺,自身软件硬件都够格,从来没在感情上打过败仗。也不是没和女人搞过暧昧,但是最终还是没到嘴的香,于是看着卜一总觉的他不同寻常。然而卜一连最基本的亲情都忘得一干二净,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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