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烟雨微微,红白桃花褪半梢,低墙隔起的深巷里,那nv子撑着竹骨伞,牵起他的手。
阿秀很苦恼,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牵他的手,他明明很脏,她为什么不嫌弃呢?
他苦思冥想,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她是个好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骗一个好人,于是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灿灿的笑,“姐姐,你真的要带我回家吗?我是个坏蛋,很坏的那种。”
“我不是姐姐,我b你大许多,叫我师父吧。”
她捏捏他的脸颊,微笑道:“你叫我师父,我就会把你教成一个好人。”
“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
可是后来,姐姐并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没有将他教成一个好人。
他还是很坏,偷师兄的东西,被抓住,手心挨了板子,他却看着她,歪头笑道:“这本来就该是我的。”
他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那是赵真从温州带回来的陶瓷人偶,按照两人的模样制成,甚至连大小都分毫不差,可赵真不明白,她待两人从来都不偏不倚,为什么阿秀会变成这个样子。
再后来,他开始往师兄的戏服里藏绣花针,往他的胭脂里加会让人长红疹的药粉,被姐姐发现,挨跪,挨板子,却毫无用处。
打得最狠的那次,他昏迷了数日,几近气息全无,他的姐姐抱着他哭成了泪人,醒来之后,她说:“阿秀,别再伤我的心了。”
他是她养大的孩子,即便他已经这样无可救药,她也舍不得放弃他。
阿秀抱住她,轻声道:“姐姐,以后不会了。”
其实在某一些时刻,他也想学着做姐姐心里的好孩子,可他忍不住,实在忍不住,姐姐对师兄笑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把他们,全都掐si。
在那之后,他乖了一段时间,姐姐很欢喜,但那只不过是假象而已。
在师兄十七岁生辰那日,她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日后她的大徒弟会接下他的衣钵,所有人都在喜气洋洋地恭贺,甚至有人开始称他一声先生。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阿秀烦闷地摇了摇头,唉,他真的不能再做乖孩子了。
于是在师兄前往温州演出的前夜,他在他的茶杯里下了毒,很不巧,被姐姐看见了。
他记得姐姐当时有多么生气和失望,她甚至都不愿意再打他,她拉着他到戏园的门口,冷冷道:“我教不好你了,你走吧,我只当从未有过你这个徒弟。”
那是阿秀第一次在他的姐姐面前哭泣,他跪在地上,去抱她的腿,求她不要抛弃他,他哭得极悲怆,可她已决心不再看他一眼。
他在园子外面跪了整整三日,她没有来看他。
阿秀觉得,姐姐这回是真的不要他了。
但是,他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呢?
……
那个月se朦胧的夜,姐姐站在戏园的莲花池前,她穿着浅青se的衣裳,背影和他初见她那日一样纤丽,时有秋风掠起,吹着姐姐的裙摆,她抬手去拭眼角的泪。
姐姐在哭什么呢?
她是在为他感到伤心吗?
他并不是很想看到姐姐哭,他想看她笑,可她已经很久不曾对自己笑过了,她只会对师兄笑,明明师兄演得不好,可是她却会夸他,会一字一句地教他,会为他上妆,会亲手给他缝弄破了的戏服。
好嫉妒。
“姐姐。”
他轻声唤道。
“你走吧,我不会再认你这个徒弟了。”
看来,姐姐是真的不会再要他了。
天黑了,月亮隐入云翳里,他看向那莲花池,绿荷相依,露浓烟冷。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朝他的姐姐伸出了手。
姐姐,这里的花很漂亮很g净,和你一样,你留在这里吧,好不好?
姐姐,你瞧,我真的是个坏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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